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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去菰村的经历(六)

今天是菰村的选举。可他们还在糊弄我,以为我不知道。说:“今天我们去看看蒲村。”

“为什么去那儿?”我问。

“就是夜壶王村的嘛。”丁四卵说。

“正是,正是。”老马说。

“还有屈原写的大坟。”丁四卵补充说。

“我说了,你只看屈原、夜壶、新农村。屈原和新农村你看了。”老马说。

我说我没有看。我还想去看看骚风亭和屈原像。

我想去看骚风亭,亭子和像看了,就进了菰村,“正巧”碰上选举,就可以给他们说,嘿嘿有意思有意思,看看他们投票。我的想法其实很幼稚。实话说,我活了五十多岁,真还没看见过投票海选的,这年纪了不知投票为何物。

可老马总是有意避开菰村的一切,如避水火。

老马说,骚风亭是新建的,做得很匆忙。屈原像也不行的,等我们有钱了换个铜的,再接主席来看。

丁四卵说,部长可不要否定我们的心血。我可是为这事呕心沥血尽了力。可以带陈主席去瞧瞧我们基层作协的劳动成果。

老马语塞。老马说一切听镇上的安排。等茅委员来看看,还是要尊重当地。他搔着不多的头发扯开话题说,丁主席可是研究夜壶的专家。你先谈谈那个夜壶,我们要申报基尼斯世界纪录的。老丁,材料准备好了没有?

丁四卵说,差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去看看这个超级夜壶。我们这个地方,也没啥看的。再说是丁主席发现的,过去老丁研究屈原,现在研究夜壶。”老马说。

丁四卵说,马部长你的口气不大对头呀。夜壶不也是一种文化吗?文化没有高低雅俗之分。在中国,研究夜壶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夜壶文化,说到底,是厕所文化的一部分。这在中国是有几千年传统的。再者夜壶是实实在在的,我查了许多资料,就是世界第一。一个县有个世界第一的东西,不也是一种骄傲吗?说屈原吧,你们又说有争议,这夜壶没有争议,我们本地的文化研究者不去研究和宣传,谁去研究呢?你们当官的口里说重视文化,才不齿这些文化咧。

我说你有文章吗?

我写了一个两万多字的文章。

就是研究这把夜壶的?

就是这把夜壶的,当然还包括江汉黑陶的历史。

老马说,老丁工作认真敬业,这个我非常佩服。

丁四卵说,部长今天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我在花大力气研究推介本土文化,不仅得不到当地政府的支持,还时常被冷嘲热讽,说我神经不正常,想着都寒心。

老马说,哪个说你神经不正常了?别听外面的瞎说,县里是肯定你的。我们这不是去看那个夜壶吗?

他们两人像演双簧的,就这么将我哄上了去夜壶王之家的路途。

路上为了活跃气氛,老马提议丁四卵讲几个荤故事。丁四卵说那就给陈主席提供点荤素材。他还说我的神农架系列里的荤民歌好。说那个姐儿住在三岔溪好。于是真背出了那个:姐儿住在三岔溪,相交哥哥打铳的。听到山上枪一响,姐在房中笑嘻嘻,晚上又有鸡子吃。他说我讲一个农民上街买套子的故事。说是菰村的一个农民去县城办事,老婆交待他买避孕套。他去了城里药店,一紧张,把避孕套的名字忘了。女营业员问他要买什么?他就说要买那个装雀雀的塑料袋。

笑了。

老马也来了神,说他也讲个真实的,老丁认识的,宣传部的卯科长。有人电话问他姓什么,他说姓卯。对方问他是哪个卯,他说卵子的卵不要两点。

哈哈,这个卵子!笑了。

丁四卵说,这样吧,我说个不荤的。说是一个剧组在农村拍戏,一些人还没脱下国军服装就想到村里找厕所。走到村口遇到一老汉,就问厕所在哪儿。老汉盯着他们的服装看了半天,突然激动起来,说:你们可总算回来了!先别着急上厕所,我领你们上妇女主任家抓村长去。

这个不新鲜,网上的。

夜壶王住在蒲村,有个院子,种一些寻常花草,还一些破坛子里蓄满了水,养一些孑孓。

我们走进夜壶王的家里,黑咕隆咚,里面堆了坛坛罐罐,就是当地说的黑陶粗件,腌菜坛子,尿罐夜壶,煨罐水缸。

“我这里的藏品,少说值三千万。”夜壶王说。

“有人还来考证我这个夜壶是楚王宫里的。”他说。

“那不两千多年?”我说。

“装过庄王、成王、文王、武王、惠王至少一个王的尿。”

“就是湖中那个楚王宫?是呀,浪打上岸的。如果装过楚怀王或者顷襄王的尿,就有可能装过屈原的尿么?”我问。

老马看到我是在幽默,说,陈主席是说笑的。收藏家能不能讲讲你这个夜壶是怎么得来的?

夜壶王说,说来话长。

老马说,你就简单讲讲。

夜壶王说,我总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唦。是这样的,我在几年前上过一个国民党将军后代的当,是从台湾来的。我一块玉,一千三百万港币谈成,他给了我十万块钱,拿走了玉,说是马上回台湾拿钱,于是我就在深圳租了个房子等台湾人送钱来。痴婆娘等野老公,等了一年,打了几千遍电话,捅他先人的!就是找不到那个人了。后来一个认识他的台湾人说,我替你报仇去。我送了他一块玉,那人就回台湾,到了那个国民党将军后代家里,把他的地板全撬了,还把他父母就是老将军家里的地板也撬了。这家伙打电话来说,你好狠呀,就用这些地板抵这块玉。我上了这个当,死的心都有了,捅他先人的!就想去投湖。有一天我坐在湖边,突然看到一个怪物张着嘴在沙里面,我以为是一只大鳖哩,过去一看,是个黑陶物件,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就去挖。挖出来一看,是个尿鳖子形状,也没这么大的鸡巴,未必是传说中巨人的夜壶?我就找来了几个朋友看,都是懂收藏的。一看,说就是个尿鳖子,夜壶,就是这个家伙。

于是我们大家与世界第一夜壶一起合影留念。那夜壶的口放得下二十条中国人的鸡巴。

然后我们去屈原写的大坟。一个好像是窑址的高地。上面长满了魁蓟、狼把草、虱麻头等狰狞植物。的确也在水边。站在上面回望郢都,的确也可以“临流濯缨,悲愤赋骚”。然后也可以喊新沐者弹冠呀新浴者振衣呀,宁赴湘流葬身鱼腹呀,路太远呀我老屈要上下求索呀。

心里一团乱麻。

蒲村。离菰村越来越近。

后来那个死人一样的茅委员来了。

我听见老马小声在问那边情况怎么样?茅委员说哪边?老马说前天那个女的?茅委员说还不是寻死放赖,有人在照护着。

我心意已定,不能再等待了,说不定选举都完了。我对他们说,现在,我想去菰村看看,请你们一定满足我。

总要说出来的,看他们怎么打发我。

这一下把老马难住了。想是拖的,拖到晚上不就行了吗?

丁四卵也马上附和我说,陈主席一再要求到屈原像前磕个头,你们考虑吧。

“好吧,就看屈原像吧。”我退了一步,没说选举。选举是个敏感词汇。我无可奈何地说。

老马看着丁四卵,那眼光要把人吞了。说:“直说吧,陈主席,今天是菰村选举,人进不去,我们都进不去,封了。”

茅委员则是一口回绝:不行的,确实有困难。

我也的确看到了他们心事重重焦头烂额,表面轻松没事,闲庭信步,心里爬一大热锅的蚂蚁。但越是这样越让我想去。

当然,我承认,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至于到他们这步田地呀。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我不想走了,什么都不想参观了,哪儿也不想去了,一心往菰村。

他们三个只好去一旁商量。他们蹲在“大坟”上,不时朝我这边瞄,大声说话,还吵了起来,互相斥责。但因为风是向湖里吹的,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坐在田埂上,完全不着急了,等他们的结果。我看湖,看船,看荒草。

等到他们来了,我也作好了打道回府的准备。不看也就罢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过来的三个人都很沉重,特别是老马。他说,是这样的,不是不让陈主席去。我们县里的领导也商量了的,是出于对您的安全负责。去到村里,有可能掀翻我们的车,甚至危及到生命安全。这儿确实民风刁蛮,加上日子不对。派了一些警察警车,是事出有因的。

“越这样越会出事。”我说。

茅委员对我一点都不客气,笑脸都不陪,直接说不行。肯定不行。老马就说请陈主席原谅。不过我对那个死人样的女人突然一点不怵了,很想跟她干一场。我认为我身上的阳气要压住她身上的阴气,不这样我就活不过来。我说:茅委员,你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这么干脆,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这么硬气?这个地方固然是你的地盘,你狠,你是这儿的土皇帝,我如果不是一个作家,是一个来这儿买小龙虾的商人,我请问能不能进村?你直接回答。

这死人样的人还真干脆:不能。

老马说,茅委员说的是今天不能,过了今天会行的。

我也是不信邪的。我说,今天我倒是要看看我能不能去。看看你是不是要把我陈某人当偷越国境的人抓起来。

我背上背包,丢开他们,一个人走了。

“哎哎哎哎,陈主席,消气消气!”老马追过来,丁四卵也追过来。

他们拉住我。他们也没想到我会这样。他们根本不了解我,我陈某人是个什么人,我怕过谁?一个驾过船、放过排、倒卖过狗皮膏药的社会闲杂人员。混到如今,混了个什么卯加两点的作家,还弄了个什么卯加两点的头衔。算什么呢?我还不是过去的我吗?还不是个打赤脚的、穿短裤的、裸体赛跑——吊儿郎当的老屌丝。

我说,我讨厌这个女人,请她回去。我不想看到她。一个中国人难道不能在中国的土地上行走吗?莫非还要护照和签证不成?

老马说,这不是她的问题,陈主席,与她无关。

丁四卵说,可能陈主席听不得她那种口气,茅委员太年轻,不会待人接物,又没见过世面,代过代过。

我说,不就是个乡镇的什么委员吗?犯得着这么屌?何况你也没屌!

两个当地男人笑起来,说陈主席,我们想想办法。总是有办法的,千万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听说你有高血压。

我说是有高血压,今日脑溢血也要去菰村!

他们研究的结果是:往菰村走,去了再说。

我胜利了。至少胜利了一步。

人非得要下死耙子,对方才怕你。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结果茅委员在车上连喊冤枉,说又不是我定的。

在路上,老马一再给我解释说,这里民风很刁的,朱麻是代表。现在一个村长,比县长还有权,是不正常的。黑社会控制了我们很多的基层政权,不是耸人听闻的。但你毫无办法。

我说你们有警察有军队,怕什么?

但是你不能改变现状。

我盯着老马。这话让我震惊。

他越来越推心置腹地说,我们之所以出动了警察,主要是不希望闹事,不是干涉选举,任何人无权干涉,是防止出事。唉,咱们这里,出过几起了,想必陈主席知道。过去赋税严重的时候死过人,名声在外。现在,没有税了,却越来越复杂,农民怎么都不满意,民怨沸腾。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满意,反正这也不满意,那也有怨气。

我说,你们出动警察,是防朱麻呢,还是防老百姓?

都防,也都不防。防不胜防。老马苦笑说。

我说,只怪你们没能耐。真对付不了一个村长?

老马说,当下的体制,一人一票,并不靠谱。

我看了他一眼。

丁四卵好像睡着了。

菰村到了。

菰村很漂亮。菰村是我看到的为数不多的漂亮整洁的村庄,比鲤鱼村漂亮。菰村有宽大成片的厂房。菰村一片一片的水面都是精养鱼池。菰村安静极了。就是水绕村廓,就是稻熟村酒,就是沙渚萍花,就是菰蒲渔渡,就是鸡鸣狗唱。

好一个世外桃源梦里水乡!

可我看到了离村子有点距离的地方,在树林子里,停着许多车辆,有些是警车。我看到了村口和不远处游弋着不少的便衣警察。他们的举止就是警察。他们或蹲或站,或躺在草地上,或抽烟或抠鼻子。车里也坐着一些人。

山雨没来风却满楼。

听说有一些维持选举秩序的工作人员进入了村里,都是便衣。还有宣传部和政府的人。前晚快冻死的镇书记也应该在那里。

我们的车停在了村头。因为有便衣在那儿摆手,示意我们不能进去。看来是真的。

“你都看见了,陈主席,不是我们骗你。有不服朱麻的,有拥护朱麻的,随时会爆发。他们见进去的陌生车辆,随时会把气发泄到我们身上,把事件闹大。砸车烧车甚至打人,很可能会这样。网上你们经常看到了,不是新闻。”老马说。

我问丁四卵,朱麻有对头吗?

丁四卵开始不想跟我讲,等老马走远些了,悄悄对我说,有挑战他的,不止一个。比如他一个舅子,很有能耐,不服他。但朱麻线人太多,掌握对方得多少票,摸得一清二楚,根本就不可能当选。票不够。前几天,他小舅子带几个人去市里上访,硬是被朱家老六用渔叉截回了。小舅子害怕了,答应了朱麻的条件,都是有油水的。

难道选举都是想捞油水?

也会有不的吧?

菰村三面环水,只有一条路通往村里,我就说,我也不想再为难你们。能不能搞一条船我在水上看看我们文人的老祖宗屈原的塑像和骚风亭呢?

老马想了想说这个可以考虑,搞条船这提议很好。于是吩咐司机去找人找船。

我们坐在一口荷叶几近枯黄的荷塘边。村里没有什么动静,那里在进行惊心动魄剑拔弩张的村长选举吗?只有两条狗出现了,屁股对着屁股拉拉扯扯,难解难分。它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寻欢作乐,全然不管人类的痛苦选举。

太阳朦胧不爽,一会,在西边的屋顶上像个软蛋黄浮在青色的薄雾中。菰村有菰,菰草在水边摇曳,鱼在塘里窜行,激起一圈圈波纹。它们也逍遥自在,想去哪去哪,没有人类的这么多烂规矩。

终于弄到了一条破船,一个老渔民划来了,他缺几颗门牙,脸上刀子刻的沟壑,皮肤粗糙如牛皮,带一顶旧草帽。我怀疑老者还能不能划动这条船,可他竟然轻松自如。我们上了船,丁四卵跟此人熟,说船老大,船上坐的可是大作家,想看看屈原的。

那老者一听便宏声大嗓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噫!碰到楚国的渔父了?时光倒转。大家拍手叫好,丁四卵说,老大一定是渔父的后代。

老者说,那当然,祖祖辈辈打鱼的。

老者很幽默。

丁四卵说,你祖上与屈原对过话哪!

老者说,当然当然。

我说,老人家有学问呀!

老者道,读过三天半书。少壮不努力,老大就打渔。

我问,今日村里选举,老人家不去投票啊?

老者想说什么,笑着。老马突然打断他说,大家快蹲进舱里,不要出来。

舱没过人头,还用塑料薄膜搭了个弧棚。他这一说,我也就跟快速进入舱里的人钻进去了。

老者倒波澜不惊,划着船。一桨一桨,水声朗朗,桨声嘎嘎。老者像喝了酒似的,自我陶醉地依然唱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是当地的民歌调子,很好听,有那种水的悲怆、辽阔与柔软。

可老马交待我们,防止岸上的向我们扔石头。他也要老者尽量把船划离岸远一点。

从水上看菰村,更加美丽,白鹅黑狗,绿树红瓦,加工厂房,渔网扳罾,架上干鱼(晾晒的),湖风悠悠。

我寻找着选举的蛛丝马迹,我寻找着不安的因素。人没有,没有那个会场。在哪儿呢?在村里更深的地方,我们去不了的地方?正走着,听老者一声大喊:“鱼!鱼!”

我揪出头去一看,老者不见,船一下大晃,老者跳下水了。

老者在一堆水草里摸着,显然是手上抓住了什么,水里有很大的动静,老者与水下的东西角力。一会儿,老者举出了一条鱼来,一条大鲤鱼。老者高兴得什么似的,将鱼扔进船舱。那鱼在我们面前翕动鳃叶,不时弹跳一下。

丁四卵说,老大今天运气不错呀!

老者说,鱼其实中毒了,水不行了。我们一看,水面上果然有许多张着嘴的鱼在浮头。水里缺氧。要下雨了。

老者穿着短裤,身板硬朗。脸色发红,晚上又有美味了,喜滋滋的。

老者从手边拿起一个酒瓶,往嘴里倒了一口。

船拐过一个湾,一忽就到了骚风亭。看到了屈原像。

啊呀,屈原站在这里,面向茫茫大湖,像一个遇霏霏淫雨、揪心候渡的羁客。可他的衣襟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办证。底下是一串电话号码。

望长楸而太息兮,

涕淫淫其若霰,

过夏首而西浮兮,

顾龙门而不见,

心蝉媛而伤怀兮,

眇不知其所,

顺风波以从流兮,

焉洋洋而为客。

将运舟而下浮兮,

上洞庭而下江,

去终古之所居兮,

今逍遥而来东,

羌灵魂之欲归兮,

何须臾之忘反?

背夏浦而西思兮,

哀故都之日远……

可怜的屈原老先生,你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游于江潭,行吟泽畔。看雁阵南飞,叹天涯孤旅,你满怀愁怨,一襟愤懑。那打渔的老者问你何故到此,你天上一句,地下一句,语无伦次,精神崩溃,满嘴呓语,竟被后人称为伟大的浪漫主义祖师爷,岂不冤枉哉?

只有泪奔!

我说请停船,我要给屈原磕头!

没人敢拦我,我就跳上去了。我双膝跪下,满脸泪水。一腔恨意,直想骂人。三闾大夫呀,你这政治狂人,左徒、放臣、累臣、忠魂、诗魂、楚魂、国魂、孤魂,你满脸忧国忧民,身披“办证”长袍,心中在想些啥呀?

骚风亭上二柱有一联,是据说毛泽东的诗句。上联:屈子当年赋楚骚,手中握有杀人刀;下联:萧艾太盛椒兰少,一跃冲向万里涛。

好!好!毛泽东作为楚人,最理解楚人屈原。

我只好回船来。老马也在喊。我说“好好”时,丁四卵得意洋洋地说,这对联选得好吧?屈原像还可以吧?

我说可以可以。

丁四卵说完全照东湖行吟阁的屈原像塑的。政府一分钱都没给我们,小气呀!就朱麻好歹给了两万块钱。我们是一分一厘节约才搞成的。

老马说,老丁你干事我还是瞧得起的,可惜这事不归我管。再说宣传部穷单位,也没有钱。只能跟你呼吁。

丁四卵看着我说,好像是我私人的事,怪不怪!这可是我们县里的文化大事啊!

丁四卵在叹气之时,船就离开了岸走了。再绕一个圈子往我们停车的地方而去。老马电话一打,司机就把车开到了水边,接上我们。我的心愿草草了了,菰村到了。我们走了,菰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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