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揣了点小心思的,如同任盈那天所说,她依然能够肯定,凡瑞涛心里,是装着自己的。这份自信,她时刻都保持着,为此,她想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上,让凡瑞涛有些许的忧郁,她并不是存有恶意,只是内心有种情感促使她这么做。
任何一场婚礼的隆重与否,与这对男女的感情是否深厚无关。这是莫依依的理解。任盈的继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所有对生命的不舍与遗憾全部掷到这场婚礼上,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冲喜,而是他尚能做的,最后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婚礼的场面自然就大了。长达五十米的红地毯两旁,全摆放着怒放的玫瑰花柱,莫依依还刻意看了一下,发现是真花而非塑料。凡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每人派发了一张一百元的充值卡,主持人说得好,——祝愿大家的幸福,永不停机。来吃酒席的人自然就高兴了,送出去的红包多少赚了点回来,这是不得不关注的现实问题。
新郎新娘似乎比浩大的排场更入人眼。男的,高大帅气不说,男人味十足,女的,身材高挑,五官洋气,一看就不是小地方来的人。两人往酒店门口一站,顿时引得羡煞。
不过,莫依依都不以为然,她送了红包,跟任盈拥抱,跟凡瑞涛握手,一切从容无比,从他们身旁经过的那一秒,她瞥见凡瑞涛的手,轻轻的揽在任盈纤细的腰上。她轻转回头,凡瑞涛的正向别人介绍任盈,他神情专注,眼神并未跟随自己。
仪式开始了,尽管莫依依一再认为,两人只是演戏,但她不能确定凡瑞涛的戏会演的那么投入,尤其是主持人问他愿不愿意娶身旁的女子时,他脱口而出的一个“是”字。
“怎么了?落魄了?”李烨似笑非笑,研究着手里的充值卡,“还幸福不停机呢。”
“你说,他俩是不是来真的?”莫依依凑到李烨耳边说。
李烨煞有介事地看着台上这对幸福的人儿,深思几秒说,“说不好。男人比女人还他妈善变。”
莫依依不语。等到凡瑞涛跟任盈过来敬酒时,莫依依竟然有点微醉了,她端着杯子,音量有点不和场合高,还没碰杯,自己先干了。凡瑞涛笑笑,对李烨说,“她有点醉了。”说完就与桌上的其他人碰杯,然后走向旁边那桌。
李烨夺下莫依依手里的杯子,强行把她拉了出去。莫依依嚷着还没吃饱,李烨瞪她一眼,又低喝道,“别给我丢人!”莫依依这才收敛了点。
坐到车上,莫依依嚎啕大哭起来。“哭顶个屁用!”李烨说,“还以为上次在练歌房你就已经哭够了呢!没出息的。”
车快到台里的时候,莫依依的哭泣由大雨滂沱转至阴天,她摸了摸眼睛,楞楞地说,“我再也哭不出来了。”
“再哭,再哭你别来上班了,看着讨厌。”李烨看也不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李烨给莫依依放了半天假,让她回去睡一下午,免得她哭泣泣地上班。莫依依感激不尽,但宿舍太冷,电热毯又坏了,她倦在被子很久都不能暖和,于是去了楼下的网吧。
前一阵子,李默建了个QQ群,并发扬掘地三尺的作风弄来全班同学的QQ号,大家都兴奋不已,发近期自拍照片的,汇报工作进展的,热闹得没把电脑掀翻,但之后这群就冷清了,大家各自都忙,忙着在最基层卖命,忙着读研,忙着跟父亲打理自家的公司,整天挂在群里追忆大学生活,培养同学情谊是件奢侈的事情。莫依依也是,即便是最初热闹的时候,她也没时间去参与,此时她有时间了,却发现大家的QQ头像全是一片灰暗。
李默发来消息,问莫依依在不在。莫依依刚打了一个“在”字,她就发出了视频邀请。
这是莫依依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见李默。几年不见,她洋气了,但笑容依旧纯真稚嫩,大卷发没给她成熟,反倒增添几分俏皮。李默这几天刚刚到韩国,她有些小激动地对莫依依说,男友的父母看起来都挺和善,也挺喜欢她,末了又强调,韩国泡菜真的很少吃,以后一定要带莫依依尝尝。
莫依依看着李默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很是羡慕,问及她的工作情况。李默说,男友去北京工作后,她就跟着过去了,现在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卖房子,最近几年北京的房子炒得超火热,她一个月光是销售提成就能拿到三万多,足够她一个月花销了。所以,她不想太累着自己,一个月只上二十天班,其余的时间要么宅家里,要么出去旅游。
莫依依羡慕得要命,这李默真是命好,轻松优雅地往售楼大厅一站,就那么微微一笑再加上寥寥数语,就可以挣到大把的钱,她挣一月自己要挣一年。莫依依发了一个眼泪滂沱的表情,说你命怎么这么好啊?
李默说,依依,要不你来北京发展吧,真的,挣钱多又长见识,来北京了我才知道自己的生活,完全就不叫生活。
依依说,算了吧,我经不起折腾了,好不容易在电视台工作顺手了,没功夫又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李默是个随意的人,也不再强求。她说,依依,你看下我鼻子。说完,凑到摄像头跟前。
莫依依明白了,这家伙隆鼻子了。
李默问,怎么样啊你觉得,他带我在韩国做的。
莫依依实话实说,很自然,很漂亮。
李默顿时在那头狂笑不已,莫依依在这头看着她,觉得她真是一点都没变,依旧嗜美如命,依旧没心没肺。
莫依依说,李默,你现在真好。
李默草草冲她挥手,留下一个手机号,说,亲爱的,我要出去一下,这是我电话,常联系。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莫依依在这面怅然失若。
一个人待着真叫无聊,再过几个小时,凡瑞涛跟任盈的婚房里,该开始闹洞房了。莫依依这样一想,又开始自责,别人闹洞房关你屁事啊?
元旦越来越近了,莫依依心有不安。当初妈妈说过,元旦一定要来涪都,去看看他们的“婚房”,期间,妈妈也经常打电话,问及他俩婚后生活的情况,莫依依总是昧着良心编谎言,小心翼翼地编,生怕哪次出了漏洞。想到这里,她给孙铭去了个电话。这家伙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以前两三天一个电话,勤的时候,一天还打几个,可最近连续一个多星期了,也没见他来条短信。
孙铭像是不太舒服,怏怏地问她干嘛。
莫依依说,“元旦快到了,到时候我妈给你电话,帮忙挡着点儿啊。”
孙铭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总不能帮你挡一辈子吧?”
莫依依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突然觉得他挺不容易的,从大学到现在,他始终对自己挺上心,只要莫依依需要他帮忙,他一定是二话不说。那天李烨说,依依,成功的女人,不仅要有事业,更要有男人的爱,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人嫁了吧。
莫依依靠在床头想,其实孙铭挺适合做老公的,他明知道自己心里装着凡瑞涛,却还一如既往地关注自己,这样的男人,要不,就真嫁了吧。
任盈结婚后辞职了,说是要做全职太太,悉心打理他们的新家。临走前台里为她送行,摆了五六桌,足以见得台长对她的重视。欢送晚宴上,台长亲自敬了酒,一再说她的离开是台的损失,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莫依依听见旁边有女同事嘀咕,“不走行吗?人家结婚了,跟他还怎么暧昧下去啊?”“不过这丫头聪明,见好就收,该捞钱时捞钱,该嫁人时赶紧家,也不耽误自己,可真是个人精。”
莫依依懂了几分,早听说她跟台长有染,看来是真的,不过现在人都走了,也无所谓了人家背后议论了。任盈挨桌敬酒,不过除了个别私交好的,其他全是演戏,尤其是刚刚议论她的几个大嫂,此时妹妹长妹妹短的,那叫一个舍不得。莫依依看了就觉得恶心。敬完所有桌的同事,任盈单独过来敬了莫依依的酒,两人意味深长地碰了一下,莫依依说,“恭喜你,找到了生活的目标。”
“谢谢。还是朋友吗?”
“看后期发展吧,若都不觉得讨厌,做个朋友也无妨。”莫依依笑笑。
“有个性,我喜欢。”任盈开心地笑了,这才是莫依依,坦率而真实。“对了,有人倾慕你,想认识你。他可是来头不小哦。”
莫依依笑道,“别担心,我迟早得嫁出去。”
倒不是任盈随口取悦莫依依。这个仰慕莫依依的人叫李博,是任盈的大学同学。
李博家世显赫,祖辈为官。他爷爷曾是国民党军医,解放后投靠共产党,因医术精湛医德高尚被委以重任,创建了陆城市中心医院被出任院长。李博的父亲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从政,一路风调雨顺,现在是陆城市副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