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别的旋律
相爱的日子甜蜜且愉悦。
而快乐的时间总在眨眼间流逝。与高木结识是在樱花初绽的仲春，而一转眼，要做栗子饭的秋天已旋踵而至。
“高木、高木？”
用备份钥匙打开门，新川搜寻着高木的身影。虽然被再三强调说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但新川至今还是无法改变最初的习惯。
“你在这里啊。”
四下探寻一番，在宽敞的厨房里找到系着白色围裙的高木凛。后者正聚精会神地拿着勺子抱着一只碗用力搅拌。
“你回来啦。”转身，高木凛向新川志展露灿烂的微笑。
“傻瓜……”新川志下意识地叨咕一句，用若无其事的样子掩饰因那句“你回来啦”而产生的羞赧。
“在做饭啊，稿件完成了吗？”洗了洗手，他绾起衣袖打算帮忙。
“真是的。”高木凛责怪地瞥他一眼，“不要总问我工作上的事。好像在和责任编辑同居一样。”
“事实本就如此。”新川志简洁回答。
“可事实是我们离同居还有得奋斗呢。”高木凛意有所指，小小地哀怨一声。
不晓得为什么，新川志的养女，也就是他实际意义上的侄女——艾蜜，一个金发碧眼超级可爱洋娃娃般的小天使，唯独对高木凛不假辞色。拿清水的话打趣就是：谁让你想当人家的继母来着。
“你想想看，艾蜜一直都独占着这么英俊的爸爸，突然冒出一个你，介入人家父女的生活，占据人家父女的相处时间。小孩子会视你为敌，根本就是理所当然！”
仔细想想，就觉得清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
她都不知道有多少次硬是留新川在自己家里过夜，结果害艾蜜只好住在幼儿园。可是，就算明知新川有非回家不可的理由，她还是不想和新川分开。就算被嘲笑说像两个互相争宠的小孩子，也没有办法。
“早点住在一起就好了嘛。反正我是在家工作，艾蜜根本不用去什么幼稚园，有我照顾就好了啊。”
“我不想让艾蜜变成性格孤僻的小孩。小孩子要多和同龄人接触才行。何况让你照顾她的话，你就更有理由光明正大不工作了吧。”新川志非常了解她地哂然一笑，“别忘了哦。”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的工作就是监督你的工作！”
“你说的全是借口！”
高木凛迅速转身，拿着勺子威胁地摇了摇，作势要敲他的头。
没错，最重要的关键，根本就是艾蜜不肯接受她。想她一向最有孩子缘了，竟然会被讨厌，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不过她业也备好奇袭计划！高木凛单手高举饭勺，就是这个——大野蛋糕房店长亲自传授的不二秘诀！
“超级甜品·栗子饭！”
“你有这种学习精神，不如好好钻研一下本职。”一边品着咖啡，一边顺手把高木的稿子放在膝上翻看的新川眉头紧蹙。难怪编辑部的大辅先生今天唉声叹气地找他谈话，说什么编辑和作者不应来往密切，否则就会关心则乱，变得连心平气和阅读稿件都没有办法了。
“有件事要和你说哦。”
——相处一久，连口头语都会相互传染，在高木凛无视新川的抗议而甜甜笑着开口之际，新川志也恰巧抬头说出同样的招呼。
“什么事？你先说好了。”高木凛好奇地问。
“今天大辅先生找我，说想和我交换担当的工作。”
“哎？”高木凛惊呼出声，不甘愿地就着握住勺子的动作身体前倾，“就是说，让你去给前辈做担当？”
“是啊，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呢。”搞得他都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不行！”高木凛板起面孔，当即反对。
“为什么？”虽然他肯定不会同意，但看到高木凛这样，新川就忍不住有逗弄她的意趣，“你和水也不是关系很好吗？何况大辅先生也是个比我更好说话的人啊。让他来负责你的工作，应该会对你更有好处呢。”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对高木凛越来越心软了，只要她稍微撒娇，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对她严厉，大概大辅先生也有同样的烦恼吧。
“水也前辈是个美人，让你们一起工作，我不放心。”高木凛哼地一声高高昂起下巴，别着小花发卡的刘海哗地甩向一边。
“我怎么可能会对有工作关系的人乱来？”对于这种无可能的飞醋，新川志啼笑皆非。
“哼，嘴巴虽然很硬。但我不也是有工作关系的人么。”高木凛不甘不愿地说着，任由新川志抬手帮她试去溅在脸上的栗子沫。
“你是例外。”
把沾到的栗子的手靠近嘴唇舔了一下，新川志轻笑着说。不经意的小动作却令高木凛心跳加速，身体骤然变热。
忍不住靠过去圈住新川志的脖子，浅茶色的刘海低垂，弯腰把左腿跪上新川志的膝盖，侧头亲吻新川志的嘴唇。
“我才不要你走。不要你去帮前辈工作，不要你负责除我以外的任何作者。我想和你在一起，就这样腻在一起。你只需要对我负责就够了，因为是你把我变成这么奇怪……所以你必须对我负责任。永远也不许离开我。”
为什么高木凛总是说着不信任他的话呢，虽然是孩子气的撒娇，但新川志隐约的嗅到了伤感的味道。
“啊！差点忘了。”
炉子上响起的水声，让高木凛转身跳出他的怀抱。他注视着她手忙脚乱地拧小灶具伐门，把之前一直搅拌的栗子放进一旁准备好的模具。
“这是特意做给艾蜜吃的哦。”她甜甜地看着他笑。
“贿赂。”他双臂交加徐徐颔首，“嗯，用甜食收买小孩子，一定是清水的主意。”
“是我拜托大野教我的啦。”
“哦……”新川志不觉拖了个长音，“你和这个叫大野的关系还真是不错。”
“我们是青梅竹马啊。”高木凛不疑有他，“这也是他和信二帮忙出的主意呢。前几天你不是说艾蜜的幼儿园要开运动会。”
“小孩子的活动，更像喜乐会吧。”
“所以啊，那种活动一定要带便当的。你肯定没有帮艾蜜准备对不对？”高木凛笃定地说。
“这……”新川支吾。他从来就不是会注意细枝末节的人，被高木这样一提醒，立刻觉得愧疚起来。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做好了。”高木凛善解人意地岔开话题，“我们一起去幼儿园陪艾蜜。平常忙一点就算了，好歹也要在这种日子里，让小孩子拥有家人的感觉。”
“你还敢说。”新川志瞠目，“还不是因为你！”
“我的责任我来担嘛。”高木凛耍赖地耸耸肩。让新川志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这样……好像在谈论小孩子的年轻父母哦。
自从和高木成为恋人之后，他觉得自己就一点一滴地改变了。编辑部内的同事和他打招呼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用清水的话说，是因为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柔和了。
是因为高木凛的存在吗？
他变得常常微笑，产生了高木凛像家人一般的错觉。喜欢拥抱那个散发着花样清甜气息的女子，喜欢看到高木凛素直的笑颜。
可是……凛是不是也有哪里改变了呢？
初次见面的她，明明是个性格恶劣又态度嚣张的家伙。为什么交往之后，却发现她有很多温柔细腻的层面。
像这种小孩子的便当的事，自己绝对不会注意到的。因为幼儿园都有午餐提供，而他自己又是个只要有饭吃就OK的男人。
高木凛一定想了很多有关他的事。那种尽心尽力力图完美的爱情表现，让他觉得无比心怜。
“凛，你可以对我更任性一点。”
视线追逐那名女子的背影，新川志不觉把想法变成说出口的语言。
肩膀似乎僵硬了一下，调转回头展现在新川面前的，依然是灿烂甜美的笑颜。
“——嗯。”
秋木被立田姬的舞袖飘染梢头。
红了一半的叶子垂映着造型古朴的木制建筑。穿着粉蓝二色制服的小孩子或撒娇或听话地依偎着父母。而将赤金色长发绑成两根辫子的小女孩儿，像个大洋娃娃一样，嘟着嘴巴不开心地站在稍远处。
这是她在幼儿园里最后一个秋日祭。可是爸爸都不晓得要来陪她。
郁闷地蹲下去，任由长长的辫子拖在地上，她托着圆圆的脸颊不开心地在地上乱画。
“艾蜜！过来和我一起吃嘛。”
幼儿园里最帅气的小男生，一溜烟地跑到她身旁。
“我妈妈炸了好吃的蛋卷哦。艾蜜你不是喜欢吃吗？”
可惜这个马屁没有拍好，未来的小情圣热心地劝说只能得到未来的小公主用力的瞪眼。
“人家才不要啦！”
“来嘛。”
树阴下的大人看到这幅充满童趣的稚真画面，都交头接耳地笑了起来。
“那小姑娘是外国人吧，真可爱。”
“是混血儿。”幼儿园的老师笑着接过话，“不过很罕见地长着金发碧眼哦。”
“但是脸庞又很东方，简直继承了最好的部分。她的父母还没有来吗？想必一定都是帅哥美人。”
“这个啊……”老师的声音惋惜地降低，“其实……”
不高兴地扁起嘴角，艾蜜不用听也知道大人们正在交换怎样的对话。讨厌，她最讨厌人家用可怜同情的眼光看她了。
因为她明明有着最帅气的爸爸呢。
“——艾蜜！”
木栅制成的门口处，突然传来耳熟能详的声音，艾蜜霍地抬起头，小脸放光地喊出：“爸爸！”一面丢下变成苦瓜脸的小情圣，用力向门口跑去。
“这就是艾蜜吗？哇啊！好可爱。”穿着半长风衣的陌生男性突然从爸爸背后探出头来，笑容可掬地高高抱起她，“我是清水叔叔哦。”
茶发在身后系成一束，长着吊眼的家伙笑眯眯地从另一侧探出头，扮着鬼脸作手势，“艾蜜，有没有想我啊！”
“这孩子真可爱啊。”推开拼命揉搓人家小脸的清水，长相帅气，却不太像好人的家伙，慢悠悠地挤过来，把手搭上爸爸的肩膀，“新川，不如将来把她嫁给我吧。”
“你在说什么啊！水也！”
这回是长得有点胖，满脸疲惫的大叔跟着发狂起来。
“你喜欢吃肉丸吗？”拿着散发出甜甜糖气的蛋糕盒子，面无表情的青年默默扬手，身后则跟着身材高大却笑容清新的男子。
艾蜜还搞不懂眼前的状况，就被尾随新川高木二人而来的大批人马给热烈包围了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被完全地挤到人群外围，新川志扶住险些掉落的镜片，“一个、两个竟然全都跟着来了！你们这群爱凑热闹的家伙。”
“有什么关系啊。”
和水也拼命地玩着洋娃娃争夺战的清水，不肯撒手地嘶吼：“明年我也要当爸爸了，你们就让我先实习一下嘛。”
“反正我一辈子也不会有小孩了。”水也新灯则用眼角瞥视着正在弯腰向新川道歉的大辅，以危险的气势宣告，“让我凑凑热闹就当同情我吧。”
“我们只是不小心做了太多蛋糕……”大野蛋糕房的两位，正把手中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表情纯真无辜地说道：“——想要拿一些来分给小朋友而已啊。”
“我的计划……”
同样哀怨的只有与新川爸爸并肩站立的“灰妈妈”高木凛了。
呜，有这群可恶的家伙在，她要怎么趁机和艾蜜搞好关系嘛。
“这样根本是跑来集体春游！”新川志小声抱怨。
“对嘛……”高木凛沮丧地唠叨。
而被热热闹闹抱来抱去的洋娃娃则偷偷抿起了红润的唇角。
不是只有自己，真的很好。
偷偷隔着爸爸的衣角，望一眼那个正在长吁短叹的女人，嘴里吃着栗子卷的艾蜜眨眨眼睛：呐、其实有个“妈妈”也不错呦。
绚烂的晴空卷起一抹秋日菲薄的鱼鳞云。
相视而笑的恋人们的危机，也如被染红的枫叶，正袭来得悄无声息。
“在看什么？”
哄艾蜜入睡后，新川志拿着咖啡杯慢慢步入卧室。
倚在床头的高木凛正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相册，蓦然察觉新川的到来，才慌张张把相册合了起来。
“艾蜜睡了吗？”
“她不认床的。”心里起了疑虑，新川志扮作不动声色的样子。他拿下眼镜，伸臂放在床头，却趁着高木凛不防备的一瞬，猛地夺过相册。
“倒是你哦，在背着我偷看什么？”
“没有什么啦。”高木凛小小声喊着，红着面孔伸手去抢，新川的手指已经先她一步僵直在相册被翻开的那页上。
坐在床边的男子的背影因僵硬而更显高大，高木凛不觉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咽了口口水，怯怯地揪着床单，“你……生气了啊。”
“你说呢？”新川志用备受伤害的眼神谴责高木，右手高举相册，“你竟然在这里偷看清水结婚时的照片。你还没有忘记他啊。”
都已经和他交往这么久了，却还在出神地凝视清水的照片，这让新川感到既惊讶又恼火。
“什么嘛……”
高木凛却露出诧异的神色。怔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托着脸颊，慢慢垂下头，任由过长的刘海沙沙地落下。
“不是啦……”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红晕，高木凛抱住拢合的膝盖，发出细如蚊蚋的声音，“我不是在看清水……是在看天海阁……”
清水在天海阁举办婚礼的时候，她当然也有去。所以才会拍了不少照片。突然想要找出来翻看，并不是因为清水的缘故。而是……
看了一眼犹自呆立的新川志，高木凛羞涩地咬住嘴唇。
“我只是忍不住幻想，幻想哪天，我们两个，也能在以传统闻名的天海阁饭店举行属于我们的婚礼呢……唔！”
没有说完的话语，被骤然覆盖上来的嘴唇堵住，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身体已扎扎实实陷入用力的臂弯。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新川志用力、用力地抱住她。
这个傻瓜一样的家伙、天真散漫的家伙，你就一直自私任性就可以了啊。如果那样的话，就不用这么爱你了。
胸口这又酸又涩又甜的感觉，也就不会如坐云霄飞车般地煎熬起伏。
用力地抱她，吻她，用喘息代替无法变成语言的感情吧。
理性的大脑已经被名为高木凛的病毒弄得坏掉了。
为何这个嘴唇怎样也亲吻不够，纵使用手指抚遍全身也还是贪心地渴求探索到更多？即使身体结合也还是觉得不够。想要让每一寸缝隙都消失，让横亘在他和高木凛之间的距离全部消弭。
每当高木凛掀开眼帘看他，就能感受到那传递过来的温暖爱意。
好像恍惚地明白了幸福的定义。
在这个……被爱的旋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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