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一路跟着我,许是感觉出来我心情不好,也不似以前那般围着我上蹿下跳,走得及其稳重。
我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不管顾筠如今什么目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了。
我漫不经心的伸手推开门,猛地就看见师兄正坐在桌前,吓了我一大跳。
我心里正烦着,如今教他一吓,火气更重了。张口就道:“吓死我了,你没事不声不响的坐这儿干什么?”
“那我要敲锣打鼓的坐着?”
不等我开口,师兄接着说“这是我的地儿,你管我?”
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儿,就听师兄又说道:“没想到谢清姀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不是与小花情谊深厚,性情相近么?怎不见它被吓着?”
我听他说小花,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小花。果然看到小花泰然自若地仰头,对着师兄献媚的摇着尾巴。而后又感觉师兄这样说有些不对,便开口说“我与小花不同······”
“是啊,确实不同。”师兄看着镇定的小花说。
我还想说不是这样的不同,而是本质上的不同。师兄却摆了摆手,说道“自我将你带出顾府,就有人跟着我们。我本以为是一伙人,不想却是两伙人。”
“两伙人?都是来要我命的?”
师兄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说“不,其中一伙人却是保护你的。”
“保护我?”我瞪大了眼睛。
“是,虽然匪夷所思,确实是在保护你。这院子我虽护得严实,却也不是坚不可摧。每次都我们的人落了下风时,都会有人来帮忙。”
“那,是我爹的人?”我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
我神色复杂的望着师兄,幽幽道“那会是谁?还有,我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我怎么不知道?”
师兄以为我是问有人跟踪的事,便解释道“彼时我也不能确定,便没告诉你。而暗卫的事我以为你知道。”
我神色恍惚“暗卫?我不知啊,师兄,你还有暗卫?难不成,我是个公主?还是,你是皇子?”
师兄低头对趴在地上的小花说“去,告诉她她是谁?”
小花:“汪!”
“暗卫是谢叔留下的。你当谢叔就这么放心的把你留下?你以为我是怎么及时得信把你带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筠将你丢柴房,而当初我放进顾府的人恰巧是烧火管柴的,要将你扔进去,自然要寻了他来开锁。”
“那之前为什么······”
“我知你要问什么,顾府里顾筠几乎没让你一人独处,便是自己不在,也要留下人手看着你,当时我又自顾不暇,要接近你没那么容易。不过我把你带出来时倒是没费什么劲儿。”
许是顾筠有意让我出去,我死在外面也是自己逃出去的,也省了他的事,算不得不忠,顶多是办事不利。又或者是借着我外出偷人寻奸夫把我浸了猪笼。心里想着就抬眼看了师兄一眼,那身段面皮果然有做奸夫的潜质,随即又想起如今顾筠也在这里,面上就有些古怪了,这是一家亲?这情景,好生曼妙啊······
师兄见我不说话,只神色古怪的盯着他看,便不耐烦的拿手指叩了叩桌子。我回过神来,张口就道“你这奸夫······”
“嗯?”师兄身子一歪险些将手臂磕在桌角。
“师兄你没事吧?”
“汪”我与小花同时出声。
师兄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说“下面听我说,你就别出声了,小花也是。”
我:“我尽量。”
小花:“······”
师兄给他自己和我倒了杯水,说“我把你带回来这一月,来杀你的人都无功而返。我想着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便将你带了出来,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下手。”
我眨巴着眼睛,疑惑的望着师兄,意思是那这些人来了吗?
师兄看到我的目光,叹了口气接着说“来是来了,却是还没接近咱们,就被人半道灭了口。有什么话就问吧,眼睛别抽了。”
我从善如流的要开口,可师兄又说道“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我悲愤的看着师兄“你怎么这么善变!”
师兄却无视我继续说道“只是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前几次也一样,我吩咐要留下活口,可却全被另一伙人灭了口,而那伙人我本查不出是谁,如今却隐隐约约知道了。”
我殷勤的把水杯往师兄那儿推了推,问道“是谁?”
师兄喝了口茶,皱了皱眉,说道“茶凉,你别喝了。那些人纪律严明,每次来去相当果断,而且行事老练狠辣,像是行武出身,但却不是谢叔留下的。”
听师兄这么一说,再结合顾筠今天一身是血的倒在那儿,试探道“是顾筠?”
师兄低头喝水,似笑非笑“你倒是会猜。”
“只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到底什么人要杀我,杀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还要进一步调查。不过目前看来,顾筠不想我们知道那些杀手的身份。”
听到这些,我的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我到底卷进了什么事件里?而顾筠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
小花兴奋地低叫了一声,然后就听见福伯在外头说“小姐,我家小花在这儿吗?天晚了,我带它回去。”
我看着听见老父声音而高兴的直转圈的小花,感叹道“你们感情真好······”
师兄也站了起来说“今天就这些,如今顾筠在我们手里,以后慢慢调查就是了。你也莫担心,我说过要护你周全,就定然能护你周全。”说着就开门出去了,小花也欢天喜地的跟了出去。
梳洗过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不断涌出以前的事。一会儿是我蒙着的红盖头被顾筠挑起的那一刹那,一会儿是父亲神采奕奕的与师父下盲棋的情景,转眼又成了父亲被人陷害锒铛入狱入狱,最后又想起第一次见顾筠的情景,确切的说,只看到一个背影。
我嫁顾筠前,只知道顾筠是一战成名,而具体如何,我爹他们也不曾细说。
只记得那年初冬边境外族来犯,因战报来得紧急,竟是要谢将军率兵立即出征。我舍不得父亲,便苦苦求了他们让我送他出征,他们经不住我软磨硬泡,只得应了我。
我看着父亲脱下柔软的绸缎衣裳,披上冰冷的乌金铠甲,全无平日的懒散,整个人一身的肃杀。我和师兄随着出征的队伍来到城门前,看着因战况紧急,竟也来不及在城楼上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语的父亲,骑马第一个出了城门,我生怕一会儿看不到他,便扔了厚重的狐裘提着裙子往城墙上跑。
城墙上北风凌冽,刮得人脸颊生疼,师兄追上我后将我用狐裘裹了起来。我望着父亲一身乌金铠甲,口中无意识问道“师兄,那衣服很重吧,就算不用刀剑,我爹光借着那身铠甲就能压死个人了吧?”师兄将我身上的狐裘又紧了紧,回答道“谢叔定能平安归来。”我伸手揉了揉刮出眼泪的眼睛,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看到父亲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名银甲小将,冬日的阳光下,一身银色盔甲闪闪发光格外引人注目。
我伸手指向那银甲小将,说“看那傻子,穿那么亮眼的衣服,不明摆着给人当靶子吗?师兄要不咱给爹送封信让爹提醒他一下?”
师兄伸手把我的手指打下,说“那身盔甲轻盈柔韧,再说那人岂是轻易就能给人当靶子的?”接着又说“等战事缓和了,就让你给谢叔写家书。”因吹了冷风,夜晚回去就病倒了,所幸有师兄在。
此后,我每日睡前都要给菩萨说话,保佑父亲平安,保佑我军将士平安,还保佑那银甲小将莫被人当了靶子。
鹅毛一样大的雪花飘落的时候,外出行医的师父突然来信说他在边境与父亲大军汇合,战事有所缓和,让我和师兄莫担心。如此,我赶紧写了封家书送到父亲和师父那里。信里絮絮叨叨提了好多,连花园中的连夜腊梅开了几朵都提了,最后还好心的让父亲他们提醒一下那银甲小将,莫要为了倜傥,而丢了小命。
至于收到家书后我爹有没有提醒那小将我就不知道了。
花园里的迎春花吐出骨朵时,捷报传来。
迎春花的叶子比花朵多时,我站在黄绿相间的绿藤前,看到了我一身战甲的父亲和白衣飘飘的师父。
宫中有庆功宴,可带家眷。
我殷切的望着父亲,盼望他将我带去,可父亲只摸了摸我头,意味深长的说句“不去为好。”就丢下我赴宴去了,留下我一头雾水。
后来听说,军中一位副将的女儿被皇上赐婚,做了太子良娣。我隐隐约约明白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参加了。
不过对于这些,我更关心那一身银甲的小将如今怎样了。我想知道,便问了父亲,父亲听后,便笑道“清姀还记着顾筠那小子啊,你是白担心了,如今人家不仅好好地回来了,还封了将军。如今是英雄辈出啊,你爹老了啊。”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顾筠的名字,得到我爹确定的答案后就没有太多的感想,管他是将军也好,副将侍卫也好,与我都没什么干系。
只是如今一想,我性子凉薄,对无关的人一向不在意,对他却念念不忘。
我知道的仅仅是顾筠无父母,年少拜为将军,连他的年龄都是赐婚时才知道的。圣旨上说“兹闻谢氏之女清姀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平北将军年二十,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谢氏清姀待字闺中,与平北将军顾筠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顾将军为妻,择良辰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