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叫醒川棠的是平娇的绢子。
原来,平娇眼见到了时辰屋内仍没动静,就进来看,川棠此时睡得正香,磨牙打呼噜外加砸吧嘴,平娇一看就有气,便拿了绢子朝川棠脸上甩去。这一甩,川棠就醒了。
醒来之后的川棠不觉一阵后怕,默默在心底琢磨着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是在萱妃睡着之后多久呢?
结果她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睡着那会儿,萱妃还在摆鞋子呢!也就是说,她比萱妃还先睡着。没办法,她从小到大就没熬过夜,到了困的时候,根本撑不住。
还好,昨晚一切平安,萱妃没闹什么事情,自己也没被掐死,算她走运。
迷迷糊糊间,忽然看见平娇抛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还躺着没起呢。她禁不住好奇平娇为什么没催她,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平娇其实是故意的。若是她一直不起,等素瑶来了,看见她这样,还不气得又要爆发?
想到这里,川棠淡淡地哼了声,冷静地坐起穿衣,在这过程中,她斜睨了平娇一眼,向上翻了个白眼。
想来这宫廷之中,可真够凉薄的,除了处处耍弄心机之外,就没别的人肯给她点儿温暖?须知谁若是对她好,她绝对愿意十倍奉还,当然,那对她坏的,她也愿意奉送十倍。
这当儿,萱妃睡得正香,平娇上前轻轻推醒了她,柔声唤道:“娘娘,是时候了。”
萱妃睡觉倒是很轻,这一推一唤,人就醒了。
她睁开眼,起初还稍显迷茫、混沌,似有些不知所措,随即表情就变得灵动、飞扬,眼睛还眨了几眨,颇有几分俏皮的味道。
之后萱妃翻身坐起,朝平娇脆生生地说道:“公主,你醒啦?”
此时看来,无论神态、举止、言语均是让人看不出疯癫迹象,就跟正常人一样。
这让川棠不禁想起那一天早上,萱妃也是这副机灵讨喜的样子,也是这样脆生生地叫她“公主”来着,正因为萱妃表现得太过正常,川棠才会相信自己真的是公主。
不过,川棠已从敏言口中了解到,萱妃所表现出的这种性格和她本人稳重、端庄、谨慎的性格并不符,就是说,萱妃此时所表现出的正常恰恰是一种不正常。按照川棠的理解,萱妃就像是一名演员,在扮演自己喜爱的角色,并且彻彻底底入了戏,完全忘了真正的自己。
这是精神分裂症吗?
川棠觉得不像。萱妃成为宫女时,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实独立的存在,且具备逻辑思维能力,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不,萱妃又要起床帮她心目中的公主(平娇)更衣呢。
这不像是精神分裂症,倒像是多重人格症。
川棠以前曾看过一本书,书名叫:二十四个比利,说的是一个人患有多重人格症,可具有二十四个人格,每个人格都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都有名字,有童年,有丰富的记忆,有独特的性格。简直就像是二十四个人同时活在一个躯体里似的。
更诡异的是,虽然每一种人格都会在特定时间占据主导地位,也就是说,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换成另一个人格,但是,这些人格之间互相可能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促成人格转换的,除了精神刺激,可能还会有一位控制者存在。在《二十四个比利》一书中,这位控制者自称为老师,他了解并控制比利的一切人格,甚至还是他促成了这些人格的形成。
假如萱妃也是患了多重人格症,假如她所具备的的人格中也有一位“老师”,那么,找出老师来,才是关键所在。
平娇自然想不到这么多,她这会儿只想让萱妃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公主,绝不可能像那天的川棠一样让娘娘服侍她穿衣——她可不会那么蠢。
她一边给萱妃穿衣,一边解释着:“娘娘,你千万别这么说了,这不是损我的阳寿么,谁敢让你伺候着穿衣?”
萱妃的眼神迷茫起来,口中喃喃着:“娘娘,谁是娘娘……”忽然抓住平娇的手,“公主,公主!”下了床便胡乱地张望起来,“哎呀,公主的衣裳呢?”说着神情变得焦急起来,眼眶中竟似充满了泪花,她急得走来走去,片刻不停。
“哪有公主的衣裳?娘娘,这屋中你才是最大的呢。”平娇尽量耐心地说道。总是这样,每天早晨都少不了要纠正萱妃一番,可这对于萱妃来说又是一种刺激,自是不免要变得焦躁,平娇是跟了萱妃三年多的老人儿,对萱妃也算有些情谊,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可她知道,若是纵容了萱妃,那她平娇的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即便是看见萱妃变得茫然无措、满面焦灼,她也只能狠下心来,继续说道:“你是娘娘啊,哪有你伺候别人的道理?”还故意把娘娘两个字加重了。说着就来搀萱妃,还朝琴宝使了个眼色。
琴宝机灵麻利,早拿了衣裳在那里候着,一见这情况就冲上去了。两人一个哄着一个劝着,好歹是把衣裳穿好了。
外边素瑶也带着众宫女端着香胰、脸盆、毛巾等物鱼贯而入。
再看萱妃,此时再不是那个小宫女了,她面目呆滞,浑浑噩噩,任凭众人给她梳洗、打扮,眼珠子都不曾转一下。
都不如就让她做那个小宫女呢!川棠颇为同情的想,这样强硬地纠正萱妃,只怕刺激不小,这些个宫女并不是看不出这个道理,只是碍着不敢落下对娘娘不敬的名声才这样的。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
人一多起来,屋中就显得热闹多了,大家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颇有一种其乐融融的味道。不过,当桃香从外面进来时,几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有那背对着桃香,没看见桃香进来的仍兀自说个不停,突然发觉房里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时,警觉地向后看去,一见桃香,竟吓得险些跳了起来。
谁不知道昨晚桃香和素瑶闹得很严重?这会儿桃香一进来,两人必定互看不爽,少不得要找茬闹出点儿事,她们啊,还是小心谨慎些好,莫要被桃香寻着了不是,当成了靶子。
哪知桃香一进屋,谁也不看,谁也不骂,只是往那小杌子上一坐,冷冷地看着。
“这是来充主子的。”素瑶道,看向身边的落雯,笑道:“落雯姐姐,你仔细瞧瞧,咱们桃香还真有主子的福相呢,难怪我听别人说……”说到这里她又不说了,只是笑笑,意味深长地瞥了桃香一眼。
众人竟似都听懂了,有的朝桃香投去鄙夷的眼神,有的低头偷笑,有的和身边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那落雯顺着素瑶的话说道:“你还别说,这么一看她还真有主子相。我看我们还是小心的好,免得日后人家真成了主子,我们可就都吃不了兜着走喽。”说着掩嘴一笑。
桃香竟仍是不怒不恼,只是冷冷地看了落雯一眼,哼了声不说话。
直到吃饭时,桃香都是一语不发,惹得一众宫女全都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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