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进城的终究只是少数,最后三言两语便被劝动了。只有进城才会有食物、衣物与避难所。我们随身携带行李,却没有能露宿野外的装备。夏季夜深,蚊虫最多,我还好些,就算涂抹了花露水,不少人还是被咬了。幸亏这里不是荒郊丛林,花露水不会吸引大型猛兽。我倒是觉得,那只黑色大猫可能就是被花露水的气味吸引过来的,因为这种味道完全遮盖了我们这一群人的鲜肉味。
我们三人身上被河水溅湿,虽然不像水淋淋的水鬼,也十分狼狈。若是这样下去,恐怕得感冒不可。我已经觉得浑身燥热,出现了症状。
Blond从登山包里给我拿来了一条干毛巾,我简单的擦了擦潮湿的头发,效果不好。我急需热水和吹风机。当务之急,是换下湿衣服。
在再度出发之前,我、Blond与郝天歌要先换衣服。毕竟我们三个可是先遣部队,冒着危险为大家换来了这个消息,所以听说我们要先换衣服,倒是愿意再等一等。我看出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心下不快,但不好说出口。若是前方有危险,岂非我们三个会先遭罪?既然我们无怨无悔换取了如此要紧的消息,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这般。
Blond倒是大大咧咧的不在乎,郝天歌也表示了怏然情绪。
因为我是女性,所以他们让我先换,附近没有能遮挡的屏障,我不得不摸着黑去前方的转弯后换衣服。
手电筒只余下一只,是司机放在车上备用的那只,现在被霍先生牢牢的握在手里,他握着我们唯一强烈的光源,看起来仿佛是自认手捏着我们的生命线。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冲动与勇气,或许只是单纯的看霍先生不顺眼,对于他之前讨好郝爸爸、现在又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而在二十多人中,分明形成了三个团队。我、郝爸爸、郝天歌、Blond、司机与售票员站在同一战线。虽然我并不如郝爸爸与郝天歌那般相信司机与售票员。张易、衬衫与米色青年、小南与她的妈妈则是两方都不偏袒,独立门户,既不得罪人也不讨好与奉承。至于剩下的人都与霍先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由于我要去换衣服的地方很黑,又是独自一人,于是我鬼使神差的对霍先生说想要借手电筒一用,反正他们一堆人,也不必惧怕,我就不同了,我是一个人。
我觉得这是自发现大巴走错了路一来,霍先生第一次仔细打量我。之前,他或许注意过我,但从来都是随意撇过。霍先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显然认定我不值得暂借最后一点光源——无论它还能支撑多久的明亮。
奇怪的是,我却并不觉得气愤,反倒是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如果我真的笑出来,那可是大事不妙了。我看得出郝天歌也在忍住笑意,虽然看起来脸色实属平常。经过刚才的探险,我们相互之间都有了默契,对彼此也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这就是人。霍先生虽然是个领袖气质的人,手下可能有个很大的企业,许多职员都对他忠心耿耿,只是一旦有哪个职员对他再无作用,他就会一脚踹开,如踹开街边的流浪猫。郝天歌与郝爸爸对于他来说,是在开始时不可或缺,才会极力讨好,现如今开始违背他的利益,才会水火不相容。
我想着,接过Blond递过来搁在他的登山包里的包,不再打手电筒的主意,转身便准备走去转弯处。
郝天歌叫住我,他手机还有不少电,可以使用手电筒。他主动把手机交到我手里,也不怕我翻看他的短信或是**。
张易跟了上来,说我一个人会害怕,愿意陪我一起。我很是欣慰。她的境遇与我是相同的,都是独自上路的孤身女人,只不过她要年长我许多。
于是我和张易走过弯道,靠着手机软剑照明。有了集中的光线,哪怕不怎么明亮,我们也不觉得害怕。事实是,我和张易都不是那种能被未知或是心理恐惧吓到的人,能吓住我们的只有摆在眼前**裸的事实。
包里装着两套换洗**,多亏我这一次出来是短住,不像张易这般。她是昨夜搭乘的夜间大巴赶到我所在城市,办完事今个又连忙赶回去上班,为了来回方便,轻装减行,没有带任何换洗衣物。
张易替我拿衣服,顺便问我究竟在城里看见了什么,她相信我们说的话,却不相信话中所谓的事实。
我简单的解释了漩涡与巨洞,以及对巨洞产生的推测。
不知为何,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易倏地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手中举着的手机散发的光也一同转到她的身后、我的正前方。
我问:“怎么了?”
她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张易转过头来才对我说:“没什么,还不是被那只大猫吓的。你是没见过,所以才不会害怕,就像我没见过漩涡,完全想象不出你描述中的壮观。不过,我敢肯定,如果你看见了那只大猫,你一定会像我们所有人一样畏惧。”
她的身后,就是我的眼前,也许当时我正在脱下T恤,眼睛被挡着,所以才会没有看见。
我匆忙擦干身体,换了衣服,又随手拿了另一件T恤开始擦发上的水。不好意识把Blond的毛巾弄得湿漉漉的,这样叫他怎么用?我在他的毛巾上嗅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甜而不腻,有室友去英国玩,带回来一块价值六七镑的肥皂,我嗅过,现在发现两种味道居然差不多。
张易一直等到我换好衣服并收拾了包,没有觉得不耐烦。一想到让霍先生等人等着,我确实也有些幸灾乐祸,但我没有磨蹭。等到我收拾完毕,其实才过了三分钟。
离开时,张易领先我一步。
我在张易身后,看见她举着郝天歌的手机。来的时候是我举着的,手机摸上去带着水迹和身体的余温。后来被她夺去了。我虽然欣赏张易这个人,却不代表我不介意她的每一个行为。
然后,我听到了一股风,微风就在一瞬间,来了又去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下了车之后,我就发现这里的风都不小,如同夹带了刀片与厉鬼的咆哮。当时,我耳边的这股风却是温柔祥和的,让人觉得安稳、惬意与舒适。
我随意把耳边的头发掖到而后,却看见了月亮就在我眼前。
是我在城内六层楼上看见的那种月,散发光亮的亮黄色,缺了近二分之一的圆,剩下的那一半却显得意外的浑圆。然后我发现,我看见的不是月亮,是在漆黑中的眼睛——瞳孔呈现猫科生物特有的形状。它离得我太近,以至于我看不清所有细节。我只看见一只眼,等到我发现它通体呈现黑夜的颜色时,张易已经被扑倒在地,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咬断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