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朝中诸位大人想不到的是,太子是平安了,但有关太子的调查更为严苛起来,无数人被抓了起来,皇上似乎将废太子叛逆的愤怒都发泄在了这群人身上,认为是他们的挑拨才造成了太子的学坏,尤其是太子外家更是满门处斩。京城的菜市口不停有人被砍头,鲜红的血液在炎热的夏日里发出阵阵腥臭。
半个月后,江南。
江南水乡,风景秀丽,秦淮河上,杨柳依依,烟雾缭绕,纵使炎热夏季,在这江上船边,清风拂过雾气,也平添了几分清爽。
往日里,或是财大气粗的盐商拉拢上官,或是手下不足的官僚寻觅有才之士充当幕僚,或上京的衙内们来这儿见识一二,而这都少不了佳人美酒相伴,所以每常此时,秦淮河上,西湖桥边,言笑晏晏,脂粉香气可传至老远。
妈妈们纷纷将自己调教好的瘦马们推出去,争奇斗艳。
前朝那些个在江南地区只手遮天的豪族盐商们,为附庸风雅,弄出个“姑娘”的比赛,原些是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扬州瘦马都可以参加,但前朝风气严谨,对女子极为苛刻,注重风气,好人家的女子是断然不敢参加这类赛事的,只有那些个清官儿,妓子,戏子之类的参与,即使这些姑娘在某些方面都可称之为大家的了,依然逃不过时人鄙夷的眼光。
到了本朝,外有江南出身的贾史薛王四大家族,本土还有土豪甄家,“姑娘”的赛事也算是延续着,不过赵氏皇族一向不喜这些奢华旖旎之事,尤其是林如海这个代表皇帝的死忠担任巡盐御史的期间,这赛事办的都很是低调。
好在这林如海重病在床,听说不大好了,他妻族的侄儿正在贩卖产业,看来活不过多久了,如今各政事都交付了府台衙门,闭门不出。
林如海一回来复职就重病,可以说年初就没了压制,太子和义德王爷的势力在江南没了压制,各显身手。
原太子名正言顺,多数从帝都派遣过来的就是他的人。
义德王爷可以说是江南的土皇帝,江南地区上上下下布满了他们的羽翼,若是上面派来的官员不合心意,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有权行不了。
上居正统,下有势力,两方争执不下,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多少官员因着因那的缘故暴毙,整得整个江南官场乌烟瘴气,竟有几分下世的光景来。
“商女不知亡国恨”,这“姑娘”亦不知这官场动荡与黑暗,捧得人越多,越发红火出名起来。
尤其是不久前,听说太子千岁被废了,甄家更是在江南只手遮天,他们又是最爱繁花似锦的,这江淮的奢侈之风更甚了。
淮河两岸的小商贩们瞅准了时机,或是贩卖些吃食,或是些小饰品,小玩意儿儿之类的,虽然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姑娘看不上,但每逢这个时节,最不缺的就是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麻雀。
还有那些自持有些才气却没甚名气和家世的酸儒们,而这些都是他们的客户,好运的商贩,占个好位,一整年的吃食就赚出来了。
此前有着林如海的压制,一直过得不温不火的,有权有势的公子大人们不多,自己那些个大方的主顾们也小气起来。照理儿姑娘红火了,他们生意也该好些,但反而更差了些,这倒是奇了怪了?
正值晌午,太阳火辣辣得直射下来,知了声此起披伏,有些能耐的人家都不愿这个时候出门子。
小贩子们三三两两,坐在树荫子底下的茶馆里,贵的茶不敢喝,只让老板娘送上一碗热水,消磨一下午再给一两个铜板就是了。
要是在人多的时候,老板娘就是肯让他们坐,也是皱着眉的,恨不得他们沾沾屁股就走,好给真正吃得起茶的贵人们腾位子。
但年前进的不少茶叶子,都快烂了,也自暴自弃,随这些穷鬼去了,偶尔兴致来了,还给一两片叶子。
柴大娘是卖糕点的,为儿子娶的儿媳妇也是好厨艺的,柴大娘早年丧夫,幼子体弱,她不仅长得腰粗膀圆,个子高还黑,头发用布全部包了起来,远远瞧去,竟像个杀猪的屠户,为人也泼辣,就是个有把子力气的男子也占不到她半分便宜。
她是卖吃食的,这吃食不比别的东西,不能久放,把柴大娘烦个不行,偏偏城西一个妖妖娆娆的姑娘嫌弃不好看,不好吃,柴大娘脾气上来了,直接将人赶走,看着日头上来了,留着儿媳妇看着摊子,自己跑到茶馆里喝口凉茶。
气消些后,看到一身形瘦削,面白无须身穿丝绸,手里拿着油布包着的什么东西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了,柴大娘忙起身让人。
柴大娘虽长得五大三粗,但最是仰慕这等读书人,当初她娘家也是殷实的,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孩子他爹,他爹穷的连个碗都没有,就只是识得几个字,可惜命不好,早早去了。
这位中年人是柴大娘先夫的远房伯父,是一个极有本事的人,在一家大户人家当幕僚,柴大娘先夫、儿子都是跟着这中年人学的字。
柴大娘虽然很想与之亲近,但他是个清高的,要不是膝下没有子嗣,也没个近支的叔伯,只有她丈夫儿子这两人关系近些,多有照顾,就算如此,他也从未与柴大娘多话,也极少出他老爷家府邸,更是极少踏足这等贱地。
“大伯父怎来了,快来坐坐。”
中年男子皱眉,桌椅倒是干净的,可坐在那里头的有光膀子的,有说荤话的,还有随便拿块抹布遮着脑袋打呼噜的,男子自持读书有体面的人,着实不想跟这群下九流的人坐一起。
男子抬头,稀疏的稚嫩的树叶遮挡不住耀眼刺目的阳光,不是很热,但干燥的很,自己出来这么久了,连口热乎水都没喝上,喉结微动,也不嫌弃了,就着柴大娘指的地方坐了下来。
柴大娘坐在旁边,也不敢靠太近,这先生是个有本事又能耐的,往往能说出不少有道道的消息来,这些年“姑娘”在江南两淮越发出名,这淮河边上的小道都被城里有些势力的人家给占了去,要不是先生给托了关系,他们家也得不到这摊位。
“先生,您也知道咱是做个小生意的,前两年姑娘不红火,冷清了不少,今年这姑娘红火了,咱们老早备了东西,就盼着卖出去好过个好年,但这日子反而冷清了,也不知道是个咋回事儿,您给个指点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