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班主任果然不一般,他除了是咱们语文老师之外,还兼任体育老师。
根据学校的要求,高三第一个学期的体育成绩是要计入期末成绩的,主要的测试是五十米和踢毽子。五十米的话只要在老师发令之后使劲跑就行了,但踢毽子一次我最多只能连续踢三个,所以现在我正努力练习这玩意儿。
“苏儿,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是在跳陕西的花鼓舞。”我边踢边说。
“哪有,我觉得你像是站在烤烫的铁板上的唐老鸭。”苏儿边踢边斜睨了我一眼,说。
我看着面前正在踢毽子的苏儿,这个丫头的运动神经还真是好,明明和我一样是刚开始学踢毽子的,现在却能耍得和小燕子一样了。我学着她的样子踢了一下,飞得有些高了,我仰头追着它跑,没留意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下子跪趴在地上,膝盖那个痛!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都擦破了皮,哀怨地回头一看,却意外的没发现任何可以绊倒我的东西。正疑惑着,就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抓住了我的左手腕,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扭头一看,是那位笑得正妖孽的班主任。
他的手很凉,大热天的,不知道是不是体质有问题。我吃惊的倒不是他的手温,而是肌肤相碰处的触觉,像极了有一条水蛭吸附在我手腕上的感觉。他的手劲有些大,正压着我的手链,血玉髓硌得我的手腕生疼,赶紧甩开他的手,傻笑道:“老师,真是太感谢了。”
“小夜,你没事吧?”苏儿走了过来,“真是笨手笨脚的,走平路也能摔倒啊。”
哪吒也走了过来,皱眉问:“怎么啦?”
我摸了摸手腕,上面那种被水蛭吸附过的感觉还在,平时没什么变化的血玉髓,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微微有些发烫。班主任看着我,说:“夏同学,你得小心些,别再摔倒。要是有学生在体育课上受伤了,老师可是很心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班主任好像话里有话,特别是最后一句,听得我心里感觉特别不愉快。我刚想说话,哪吒却先一步开口了:“谢谢老师,我会照顾好她的。”
老师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们两个一眼,又看了一眼我的手,然后“嗯”了一声就走了。我赶紧抓着哪吒的手臂说:“看到没?我就说这老师很奇怪啊,长得虽然不错,却总觉得他好像是个深藏不露的某个角色。”
“是吗?”
苏儿却吃惊地说:“小夜,你好样的!”
我思考着她指的是什么,班花和她的闺蜜正经过,看着我拉着哪吒的手,满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看来我们学校的校风不太好啊,竟然有女生一边想方设法吸引老师的目光,一边和男同学拉拉扯扯的!”
哪吒冷冷地看着她,苏儿已经激动得想骂人了,我拉了她一把,扯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是啊,是谁脸皮那么厚,不知道穿甲弹能不能打穿呢丽花姐姐?你要不要去戳戳看呢,碧——池——同学?”
名字一直是她俩内心深深的伤,我故意这么说,她俩果然气得花枝乱颤,看到有同学看过来,又敢怒不敢言。丽花看了一眼哪吒,可惜哪吒只关心我手上的伤,她一张脸都成了史莱克,最后哼了一声走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啊呸,不对,不能说沟渠。
我满意地拍拍哪吒的肩膀,赞许道:“哪吒,做得非常好!”
哪吒抬头迷茫地看着我:“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
班花和绿叶——就是云碧池,我一直觉得她是这样一个角色,这两个人好像一直自认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的人,自然是不太看得起我们这些住校的粗鄙的俗人的,加上她们的家离学校挺近的,所以她俩都不住校。本来班上的女生就没几个喜欢她俩,不住校对整个宿舍的人来说都是好事。
舍长是个学霸,最近学得有点上火了,脸上爆了不少大痘,正在看从理科班借来的生物书,看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快速祛痘。她是我的上铺,上火的人容易说梦话,而我最近有些浅眠,每天晚上都被她吓个半死。
我好心建议道:“舍长,我觉得你可以多跑跑黄根龙。”
“咦,不是黄振龙吗?”
“欸,是‘振’吗?我一直以为是‘根’!”
旁边上铺的同学探出个脑袋,说:“夏夕夜,今天看你就说了几句话,把班花气得脸都绿了,干得好!”
苏儿说:“我早看那个眼睛长发旋上的女人不顺眼了,小夜你今天做得很好!”
舍长也说:“陈丽花总是瞧不起人。”
我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喝了几口水,然后心情愉悦地爬到床上睡觉。
半夜里尿急,想起来放个水,却发现身体好像动不了了。左手腕处好像有什么在烫我的手,我想抬手看一看,却发现连手也动不了。
我睁眼看着床顶,舍长今晚居然不打呼噜,这让我很意外。我的头倒是能动,转了一下头,看到旁边的床铺的时候,瞬间被吓得连头都不能动了。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个没皮的人坐在那边的床头!
今晚的月光意外的明亮,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是个没皮的人,正端坐在床头,一动不动。那本是学校安排个班花的床铺,现在空着,没皮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人”的头隐在阴影里,我看不清是不是也没皮,我只看到它的腹部上部有个大窟窿,正往外流着黑色黏稠的液体,滴滴答答的淌着,很快就流了一地。
嗯,有股浓重的又腐又腥的臭味,明显是个来找我的异物。但是没皮的,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遇见。
我吓得差点就尿了,但我动惮不得,连叫都叫不出来。我无比惊恐地看着那“人”,我不动敌也不动,看着似乎没有伤害我的打算。我努力地想动动手指,腕上的血玉髓烫得厉害,可能是因为有个“不干净的东西”离我太近了,但以前好像不会这样。我不敢将视线从它身上移开,它的肉身是很恐怖,但我更怕要是不盯着它,它会走过来。
有时老天就喜欢这么玩儿你,怕什么就来什么,那厮突然站了起身,朝我走过来。真的是没皮了,比《进击的巨人》里的那个还可怕,因为它是三次元的,我都看见了它的肌肉纹理。宿舍里静得可怕,我都听得见它身上那可疑的液体滴落到地上的声音。越是恐惧的时候,越是叫不出声来,我的喉咙里就好像被塞了什么很重的东西。它走到我身边,慢慢弯下身来,我看见了它没皮的脸,两只老大的眼珠和两排露着牙床的牙齿。
“啊!”
终于能叫出声来了,我发现自己也能动了,赶紧坐起身来想抓个什么东西防备一下,却发现那个没皮的家伙不见了,地上那滩黑色的液体也不见了。我揉揉眼睛,确实是不见了,空气里也没有腐臭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难道我刚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是为什么血玉髓还是在发烫?
我重新躺回床上,马上又弹了起来,因为我眼角的余光刚刚似乎瞥到,宿舍的玄关处有什么东西。
我借着月光努力看清了那个东西,哎呀,不得了了,居然是一口石井!
更恐怖的是,井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像极了《咒怨》里伽椰子出场是那个令人牙酸的打嗝声。
汗水顿时像瀑布一样从我额头上泼了下来,我死死地盯着那口井。奇怪的打嗝声持续不断,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
“小夏同学,是黄振龙啊不是根......”
上铺的舍长突然说了一句梦话,吓得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我赶紧抬头看过去,玄关处并没什么什么石井,啥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坐在床上的,现在却是趴在床上?刚才的是,梦中梦?
两个梦都太真实了,我心有余悸,都不敢睡了。我很久没做过噩梦了,近来也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我怎么就做了噩梦?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舍长打着哈欠从上面爬下来,我忙抱住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她的裤子上:“舍长大人,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您说的梦话是如此的美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神一般的声音啊!”
舍长被我吓到了,惊悚地一手抓着床沿,一手扯着快被我拉掉的睡裤:“小夏同学,咱俩有话好好说......”
回到教室,我将昨晚的事告诉了我那三个盆友,其中一个男的说:“莫不是你学习压力太大了,鬼压床了?”说完还特意看了某人一眼。
女的是这么说的:“难道是因为你昨晚自修时偷偷在桌子底下看《午夜凶铃》?”
哪吒是这么说的:“难怪,我昨晚觉得心神有些不宁。”
这句话令两个人大吃一惊:“你们......竟然已经心灵相通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脸上有些发烫,嘿嘿干笑了几声,哪吒神色平静,似乎对此话毫无异义。我当时只不过当是做了个噩梦,后来才知道,这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