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但是面前突然从道旁走出来的朗将军一行,还是让他愣住了。
看着苏灿背上的箩筐,书生摇着折扇,轻声说:“原来只是两个普通百姓,害我们折回来,耽误了许多时间。”
朗将军脸色很难看,俗话说“逢林莫入”,他担心有厉害的人物躲在林子里,便使了一个诈,装作离开引出树林中的人,再偷偷返回堵路。谁曾想,竟然只是一个衣服破烂的少年,和一个一看就是傻子的中年汉子。
“你们是什么人?”朗将军压下怒气,冷声问。
苏灿自知躲不过去,暗叹一声运气太差,老实的回答:“学生苏灿,是豫章郡新淦县人士,旁边是这位是阿大,三年前流浪至县城,与学生相依为命。此番进云梦泽采集料仔,正准备返回县城。”
“学生?你在何地读书?四门小学还是草堂精舍?师从何人?”
“回将军的话,学生只是随爷爷识字写字,尚未入学,也无师从。”
“原来是个白身,竟然大言不惭自称学生!”朗将军冷哼,“哼!莫不是鬼方和东夷的奸细,左右,去搜身!”
立刻有两位骑士,冲过去,开始搜苏灿和阿大的身,阿大不明所以,想要还手,苏灿赶紧拉住他,对两位骑士拱手:“阿大的脑子有些糊涂,请军长们莫怪。”
“少啰嗦,有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省的待会不好看!”骑士直接将一箩筐料仔翻到出来,一杆长枪在料草、料石之间翻来翻去,看的苏灿心疼不已。
同时也冷汗直出,生怕藏在箩筐底部的《笔阵图》被发现。
见骑士蛮横的搜身,书生摇了摇头,淡然说道:“朗将军,这心向书画,能提笔识字之人,自称一句学生也不为过,到不一定非要有师承进,或官学与私学。这位……苏灿对吧,我且问你,见了官兵为何要躲?”
“回大人的话,如今云梦泽边匪寇众多,学生只为自保。”
“未曾见面,自保说得过去,为何知道我等的官兵身份了,还不出来?”书生又问。
“只是学生还未辨出真假。”苏灿经过一番慌乱,见骑士并未搜出箩筐底部的《笔阵图》,心下也安定了下来,应对渐渐自如起来。
“大胆!竟敢污蔑朝廷兵马是匪寇,找死不成!”朗将军怒喝,立刻就要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剑。
书生哗啦一下用折扇挡住了朗将军拔剑:“哎,朗将军不必动怒,云梦泽的确不太平,小心一些也是有道理,何必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苏灿,我再问你,你当真是新淦县人士,千万不要说假话?”
“千真万确,学生家住县城南头,距离集市不足十丈距离,常在集市口摆摊售卖符纸。大人请看,我箩筐里装着的,就是这个月在云梦泽采集到的料仔。”
书生瞥了一下地上散乱的物件,的确是些料仔,当下笑道:“这位……阿大是吧,当真是患有智障?”
“是。”
阿大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顿时咧嘴傻傻笑了起来。书生也对阿大笑了笑,又仔细打量了阿大片刻,似乎在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傻子。
此时骑士也搜完了两人的身,返回了队伍:“将军,都是些寻常料仔,没有可疑物品。”
朗将军依然沉着一张脸,眼中的精光闪烁,狠狠的瞪着苏灿。
让苏灿分明感受到一股很浓郁的杀气,这种杀气他在野兽身上遇见过。瞬间就呼吸不顺畅,一张脸憋得通红。直到朗将军将目光转移到阿大身上,苏灿才重新恢复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气。
阿大刚一接触朗将军的目光,便嗷嗷大叫,躲到了苏灿身后:“狼,狼,苏灿,苏灿,狼!”
书生顿时失笑,对朗将军说:“这傻子,倒是敏锐的很,竟然能感觉到朗将军身上的群狼噬虎图。”
“傻子心无杂念干扰,自然比一般人要敏锐一点。”
“既然如此,让他们走吧,我们耽误太多时间了。”
“莫急,为了稳妥起见……”
朗将军眼睛眯了眯,一瞬间又是杀机弥漫,让苏灿几乎窒息。更恐怖的是,他的一只手缓缓搭在了剑柄上。
苏灿可以感觉到,这位朗将军,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想要反抗,想要呐喊,但是四肢百骸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动一根小指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阿大同样瑟瑟发抖。
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是一百年。
苏灿的内心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炙烤一般煎熬。
终于,骑在马上的书生,重新将折扇打开,扇了扇风。顿时所有的杀机,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天地恢复清明,书生的马儿缓缓踏步,他的声音懒洋洋的传过来:“朗将军,走吧,不要节外生枝,赶去宁家堡要紧。”
嗡!
朗将军不甘心的放下按在剑柄的手,宝剑在剑鞘中,发出颤抖一般的清越声响,似乎也是不甘心未能饮血,随即被朗将军给平复。
“所有人上马,开拔!”
朗将军一步跨上战马,向已经走出数丈远的书生追去。
哗啦啦,所有的三十多骑人马,如风一般远去。
啪嗒!
苏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在地上,短短一小会,就让他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汗水把衣衫整个湿透。
“刚才这队骑兵,绝对不是县城的那些老爷兵能比,尤其是那个为首的朗将军,好骇人的气势!”苏灿刚才被他的杀气侵袭,到现在心悸不已,“不过,还好我做了最坏的打算,把《笔阵图》藏在了箩筐底部,没有被查出来。”
“不过,明知清白无辜也要杀我,这个朗将军,实在凶残!难怪人常说兵贼一家!还好书生阻止了他。”
吃力的将散乱一地的料仔收拾好,苏灿带着满腔的愤慨与心惊胆战,拉着阿大,快速离去。
……
日头西斜,闻水乡来往的行人依然甚多,许多都像苏灿一样,背着箩筐,显然是从云梦泽采集料仔归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闻水乡背靠云梦泽,吃得就是这大湖泽里的各种料仔。
到了闻水乡,苏灿一路上紧绷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里是料仔集散重镇,驻扎着一队官兵。况且来往穿梭的采集料仔人,也是一股不小的战斗力,一般的强人不敢轻易到闻水乡肆虐。
小镇只有一条街道,熙熙攘攘摆满了摊铺,很多采集料仔的人,直接就在这里,将货物批发给了县城里来的小贩。交易的人一多,商机随即而来,各种小贩沿街叫卖,霎时间就把阿大的肚子给勾了起来。
“苏灿,苏灿,我肚子饿了,冰糖葫芦。”
“路上不是才吃了饭团吗。”苏灿扣了扣袖袋里的十几个铜板,有些舍不得。一支冰糖葫芦要三文钱,一个铜板只能换十文钱,这比吃饭贵多了。
“饿了。”阿大闹了脾气。
“好吧,就买一支。”苏灿只好从小贩手中买来一支冰糖葫芦,咽了咽口水,递给阿大,说起来他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还没戒掉好吃的天性,“我跟你说,吃了冰糖葫芦,老实的跟着我,不许乱跑,否则下次就不买给你了。”
阿大只顾乱添,也不搭理苏灿。
苏灿只当他答应了,背着箩筐,拉着阿大,就在街道上逛了起来,时不时的路过料仔摊铺,寻找他想要的料仔。
他采集料仔,不是为了卖钱,而是用来制作符纸。
很多配料没采集到,只能从摊位上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