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史堂店中生意年年发财,家中日旺一日,无论大小事情,无一不顺适。即一应用人,亦无一个不护主。如恶奴周配高、吕惟扬、施败计、高周、恶妇夏妈、蔡妈等人,无不改过自新,一心护主。悦来即于是年四月初八日,尤氏于九月初二日,秋容于十月十二日,各生一子。尤氏所生之子名天佑,童氏所生之子名国珍。果然如城隍奏表,一一出仕。尤氏、玉坛同居到老,虽各有儿子在外做官,写信回来迎养,尤氏、玉坛俱不肯去。惟有史堂到六十二岁才肯歇店,携施氏、童氏各赴儿子任所受享。尤氏、玉坛同着秋容、悦来在家取乐,倍胜于前。天佑在湖北武昌府任上丁了父艰,起服时复告终养在籍。国珍在江西大度县任上告终养后,未及十年即丁了母艰。其时天佑在家终养母亲,国珍在家终养父亲,两人在家兼管家务,暇则课子课孙,家私日旺。
光阴如箭,日月似梭,至是尤氏已一百十岁,玉坛已九十九岁矣,而精神丰采直似三十余岁之人。于是天佑、国珍择八月十四大吉之日,为尤氏、玉坛庆寿。其时子孙绕膝,官府临门,钟声沸腾,颂声盈耳,一连闹了三日。至十六日二更后,甫经收拾,忽闻仙乐缥缈,自远而近。天佑、国珍等推窗一望,但见窗中彩云数朵,照耀下方,明如白昼。中有仙舆数辆,前有勇士五六人,后有四个女子,执着长幡,渐渐逼近。天佑等正在骇异间,便有四个勇士执着金爪追来,但除尤氏、玉坛、秋容、悦来四人外,一齐驱出大厅之外,然后执幡女子引着一个仙女徐徐而进。尤氏等一看,不是别个,就是南华女史显形而至。尤氏等不胜欢喜,俱道阔别。玉坛、秋容见着女史尤为亲近。女史道:“我自上年别后,蒙玉帝拨入婺宿宫听差,无故不能下降,所以不能回来与你们相叙。今蒙婺宿娘娘差我下来渡你们到蓬莱仙岛去当差,考功论职,注册候选。刚刚碰到这里的差使,所以来的。你们的乘舆我都备来了。”随将差票送与四人开看。票计开:
为渡善登仙归班,考功论职事:于嘉靖三十四年正月初八日,奉玉旨抄粘江宁城隍司奏摺一纸,并饬本宫即将善女尤环环、助善之士邱树业渡入蓬莱仙宫,注册听用,十年后考功论职。所有侍妾秋容、悦来两人仍许随带注入副册,一体听用,十年后论功任职等因,到宫为此合行抄粘江宁城隍司奏摺一本票,仰南华女史持票前去,协同该处土地,即唤尤环环、邱树业、秋容、悦来四名到案,以凭验明,发交蓬莱宫注册试用去役,毋得迟延,致干未便,毋违速速。
尤氏等一见城隍司的奏摺,方知六十余年的好运气全赖神灵保佑。但一时就要脱凡,未免有些惊惶、顾恋之意。尤氏、玉坛共向女史道:“我们四人同在一处,颇觉有趣。况儿孙满堂,纷华靡丽,那忍舍去?”悦来道:“这个总要求大仙从中周全一二,再与我们在世间同叙数十年才好呢。”女史笑道:“你们休得糊涂,难道上天为你们行善而反渡你们到不好之处么?你们以为此刻之乐就算满心足意的么?那知仙家之乐胜于你现在之乐,有天渊之隔呢。至于儿女之欢,阴阳一理,仙凡无异。即如刘纲夫妇双双得道,同入仙班,至今仍为夫妇,未尝杂间。况惜玉怜香等事,仙家亦有不免之时。如吕纯阳三戏牡丹可证。若说投不下堂前的富贵,膝下的儿孙,仙家自有幻术,欲见即见,欲近即近,何愁睽隔?即我亦容易与你们相见,你们放心便了,快些沐浴梳妆,毋庸调脂弄粉。”尤氏等被女史几句点化之言觉得胸中茅塞顿开,转愁为喜。便各自去梳洗、更衣,分床独睡。霎时间灵魂脱壳。女史命执幡女子一个一个引上了肩舆,一片仙乐喧闻,簇拥而去云。所有天佑等在大厅外探听,惊惶之状,以及知道仙家渡去,兼开丧茔葬,子孙后来等事,他年续记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