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我的主治医师冉小棋,叫我从今天起写日记。
从哪里写好呢?冉小棋说时刻记录日常生活,有助于我恢复记忆,所以她要求我把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
好吧。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仿佛睡了一千年似的,我没觉得我活过。
我裸体躺在床上,没有羞涩,仿佛本该就是这样。我的视觉听觉触觉逐渐恢复,我闻到了药水味,我听到了仪器声音,我看到在我面前晃动的脸庞,他们叫我薛丢丢,而且我的病床前的病历写着,患者:薛丢丢。疾病一栏是空白。所以我是健康的,没有病的,但冉小棋不许我离开这个地方。
下面可以描述一下我的房间。这是个通体白色的实验病房,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壁纸,以及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日光灯。床单、枕头以及被子都是白的,窗户框是白的,窗帘也是白的,来探视我的人在床头的玻璃花瓶里插一束香水百合——也是白色的,他们说那是我喜欢的花——我不记得了。
来探视我的人中有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自我介绍叫孙茜茜,她说她是我的闺蜜。她每次来探视我,都给我带礼物。她第一次带来的是指甲贴,每当她的手机来电,指甲贴就会提前亮起五光十色的耀眼光芒,可爱极了。孙茜茜说,这玩意使用了NFC技术,也就是近场通讯技术,而且是我发明的,我当然忘记了。而且,我也没有手机。
孙茜茜临走时给我拍了相片,她说我轰动了世界。我是第一例人工造血成功案例,而且我的血液是Rh阴性的,更加难得。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我体内的血液都是人造的,怪不得我觉得自己身体里面怪怪的,我老想睡觉,所以我一天到晚都在睡觉,冉小棋主任说这是好事,睡觉有益于血液溶合。
于是我就睡,经常睡个昏天黑地,实验室的窗台有一只肥猫,它经常陪我一起睡,每当我看到它睡眼惺忪,根本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也是一样。冉小棋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和她一样都是工作狂。于是我努力去想我以前是什么样,但我越想越头疼,冉小棋叫我不要想了,她叫我努力睡觉。
于是我就睡。
睡不着的时候,会有另外一个漂亮女孩推着轮椅上的我去楼下花园吹风。我不知道我有这么多女性好友,她说她叫夏小雨,她还说她体内流淌着我的血液,我搞不懂。她说她的性命是我救的,因为我把自己的全部血液给了她,所以她觉得她是我,我不是我。这几句话把我绕糊涂了。她建议我们互换名字,她叫薛丢丢,我叫夏小雨。我说随便,反正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了。
夏小雨(或薛丢丢),给了我一个戒指。她说这是我以前发明的,这个戒指有时闪蓝光,有时闪红光,有时闪绿光。具体闪什么光,取决于当时谁在给你打电话,原来这个戒指是通过无线蓝牙技术连着手机的,所以你提前知道是谁打电话。夏小雨(或薛丢丢)很爱这个发明,但我觉得纯属无聊。如果这是我的发明,那我也够无聊的。想知道谁打电话,拿出手机来看看不就行了吗?
可我还是没有手机。
而且大家说我是发明家,那么我以前肯定是个聪明人,可是我照照镜子,觉得我普通极了,冉小棋也站在镜子后面和我一起照镜子,冉小棋也是个美人,她和蔼的说我恢复良好,就是大脑出了问题,她需要研究一下。此外,她问我记不记得我配制的“神奇恋爱药水”的配方,我根本不记得。
“那配方也是我发明的?”我问。
“是的。”
“神奇恋爱药水?有什么用?”
“让人产生初恋的感觉,迅速爱上对方。”冉小棋说。
我摇头不信,恋爱这么神圣的事情,怎么能用药水解决?谁发明了这种药水,可真是把爱情给毁了。我绝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我发明了这种药水,绝对要倒进下水道。
“可是,”冉小棋说,“你的确发明了它,而且大家已经吃了,然后每个人都变了,都不爱以前的人了,都爱上了错误的人,恋爱关系全部错了。”
“不爱一次,怎么知道错误呢?”我据理力争。
“但是以前本来是恋人,现在分开了呀。”冉小棋说。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引经据典说。
“好吧。”
冉小棋拿我没办法,她让我仔细想想配方,我说头疼想不出来,然后我就睡觉了。正在我假装睡觉的时候,一个男生坐在了床边,不停看着手表傻笑。那是一款苹果公司新出的iWatch,不停的提醒他该运动了该锻炼了等等,但是那男孩一直玩手表不去锻炼。最后他看我仍不醒来,就对着闭著眼睛装睡的我唠叨着他遇到我的故事,说我每天给他出几何题,他现在已经养成了每天做200道几何题的习惯,以至于每天不做数学题就浑身不舒服。
冉小棋也进了病房,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天,突然说:“朗大昆,也许我想出一个主意,可以帮助薛丢丢恢复记忆。”
“什么办法?”
“但我需要你的鼎力协助。”
“怎么协助?”
“我要打开你的大脑,看一看你的大脑与普通人的大脑有什么区别,然后按照你的大脑模式,给薛丢丢做开颅手术,把薛丢丢也变成你这样的后天型学者天才,同时恢复她的记忆力!”
“不!”
朗大昆吓得抱住了脑袋。
朗大昆害怕说:“不!不要打开我的脑袋。你以为是切西瓜吗?打开脑袋,人不就死了吗?”
我认为朗大昆虽然看起来傻傻的,但说的话很有哲理。
冉小棋笑说:“你妈妈没有给你讲过三国演义的故事吗?华佗要给关羽刮骨疗伤,于是切开关羽胳膊上的肉,用刀刮掉关羽骨头上的毒-药。后来,曹操中了同样的毒,华佗也要给曹操刮骨疗伤,可是曹操中的毒是在脑袋上的。华佗说没关系,敲开脑壳一样可以。曹操怀疑华佗想杀自己,就没有答应。”
“对呀,我也不答应。”
“今天由不得你了。”
话音刚落,冉小棋就给朗大昆的胳膊注射了麻醉剂,然后扶着朗大昆躺在一张病床上,推进了一个巨大的医疗仪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