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心知:说话的人定然是邾国公府三位公子中的一位,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位。为了周全礼数,她跟着两位姐姐,回过身,道过万福,这才偷偷抬高视线观察起对面的人来。
只见一位头戴象牙镶金发簪的贵气公子正静静地站在离三人不远的地方,面带笑容地看向孟希竹,似在等她答话。
孟希竹却没有沈逸那么多的小心思。她松开拉着沈逸的手掌,走进男子,挺胸抬头,赌气地大声道:“不用了!三哥先前那么宝贵陆哥哥送来的手迹,碰都不让我碰!今个儿就算大方,也晚了!”
原来,这位就是邾国公府声名在外的浪荡公子——孟希季。沈逸想到这儿,不由地又悄悄抬头,偷眼看向孟希季。
眼前的这个男子随意地靠着身旁的丹桂树,兴致勃勃地同妹妹逗着趣。墨色的头发规规整整地梳理好,用符合他身份的簪子固定。发冠下方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微上翘的嘴角,透着三分狡黠偏又带着七分温柔。身上是一件极为热闹的绛紫色镶边棕黄底子五彩楼阁人物风景纹样缎面圆领袍,在配上他满带笑意的声音竟压过了仲秋时节的萧索气氛。
似是感觉到沈逸的打量,孟希季却没有说透,只是随手抛了几抛原本捏在手中的湘妃竹骨折扇,朝着沈逸眨了眨眼。
沈逸顿时有些火大。虽然此刻自己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娃,不用完全遵守什么男女大妨,但孟希季至少也有十五岁,难道不知自己刚刚的动作不妥吗?当下,沈逸就借口男女见面的规矩,表明自己想先去孟希竹住处。
孟希季听到沈逸的话,当下拍着树干爆笑道:“我真不知道我们大兴教化已经这样好,不过是个小女娃儿,就开始讲究什么规矩了?明个儿见到敏之,我一定要好好夸夸陆世伯!掌管礼部,功不可没啊!”
一旁的赵嘉懿拉了一把沈逸的衣袖,用眼神暗示她安静后,开口说:“要我说陆伯伯明明是没做好教化之事。要不然孟三哥你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沈妹妹!”
孟希季笑着用扇骨敲了敲树干,故作严肃道:“赵妹妹要是这么说,我今天可就不送你们回府了!”
一句话说得沈逸慌了神。今天来邾国公府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孟希季去见赵府老太太。若是此事不成,赵、沈两府纵然得了军功,也会丢了天子的信任。沈逸扭了扭笼在袖子下的手,咬了咬下唇,故作自然道:“大姐姐,我说实话吧!我是因为脚软,想要早些坐坐才这样说的。你可别误会孟三哥了。”
孟希季听完沈逸的话嘴角大大扬起,带着戏谑道:“原来沈妹妹是想歇脚。下次直说好了,规矩礼仪不是这么用的。就冲沈妹妹今天这声孟三哥,两位妹妹回府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
孟希季一边拍胸保证,一边用“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看向沈逸。让沈逸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孟希竹对这些倒是没有注意,只觉得孟希季在这儿耽误了她与好友嬉戏。就见缝插针道:“三哥哥还不快走,让我们女孩儿好好玩!等赵妹妹和沈妹妹要走时,我会派我身边的丫鬟告诉你的!”
孟希季倒也没有多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就潇潇洒洒地朝自己院子方向走去。一旁的孟希竹也拉上沈逸、赵嘉懿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因着秋节天气微寒,院内游玩不算舒适。孟希竹就牵着赵嘉懿、沈逸进屋内游戏。
推开红门绿窗金边冰裂纹木门,早有丫鬟备好净手用具。服侍好孟希竹、赵嘉懿、沈逸后,三人便让丫鬟们下去玩闹,只留下三人嬉戏。
孟希竹从一旁的多宝阁上取出一个平和窑五彩花卉纹粉盒和平和窑缠枝莲青花粉盒,分别递给赵嘉懿和沈逸。说道:“本想着什么时候得空去看妹妹,将这两盒清月斋的粉送过去。不想妹妹行动竟会如此快。早上得了妹妹的帖子,我就让沛然将这粉找出来,只等着妹妹把它拿回去呢!”
赵嘉懿接了粉盒,笑着在孟希竹怀里撒娇道:“我就知道孟姐姐最疼我了!”
一旁的沈逸也急忙笑着道谢,心知自己不过是沾了赵嘉懿的面子,不然孟希竹也不会这样大手笔,初见自己就拿了京城最负盛名的胭脂铺子的粉做礼。
接下粉盒,沈逸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处境:自己是个实心眼儿,如今虽然侥幸重生。可眼下的赵府对自己来说有着熟悉的人,却怎么也对不上前世的事。难道自己今生也要重蹈覆辙?“现世安稳”,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消灭不怀好意的王姨娘和赵嘉言,保护自己和对自己好的人呢?
想到这儿,沈逸不由地将目光转向同来的赵嘉懿,暗自思量:今生种种变化都同这个赵嘉懿有关,她到底是敌还是友?
孟希竹注意到沈逸的恍惚,却没有直说。只是拉着沈逸坐在丫鬟安置好的高唐软座上,一边递给她一些小食,一边笑着对赵嘉懿道:“若真是知道我疼你,就多来看看你的孟姐姐吧!母亲最近老是拘着我不让我出门!”
沈逸听到这话也记起了前世这个时候,曾在祖母与母亲闲聊时,听说过靖王妃与邾国公府夫人有过求娶之意。不过邾国公府借口女儿年幼尚小,就推脱了过去。如今看来这事儿倒是对上了。
赵嘉懿听后,思量了片刻后,才一脸凝重地对孟希竹悄声说道:“孟姐姐,我……我昨日偷听到祖母同母亲说靖王妃想要向邾国公府提亲。”
赵嘉懿的话音刚落,沈逸就听到蜜饯砸在瓷器的声音。循声望去,就看见孟希竹侧靠在椅背上,一直手还保持着捏着什么的姿态。在青花瓷碟的不远处,一颗腌制梅子正在丫鬟刚刚拿来的食碟旁微微转动。刚刚的声音应该就是它砸到碟子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