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漠一连几天躲王蘅芜躲得勤快,生怕王蘅芜耳提面命似的要他收回屋子,将艳鬼逐出王府。
他是避之不及,王蘅芜气得牙痒痒,见王漠不为所动,一个劲儿的维护,偏袒艳鬼,这时,才稍稍体会到当初苏瑗的无能为力。
她动不了王漠,但艳鬼势弱,又是上不了厅堂的姬妾,她自然有法子逼艳鬼离开。
但她想不到艳鬼比她更绝,更狠,她不过是让下人隔三差五地在南院门口指桑骂槐,艳鬼干脆利落地点了一把火。
好巧不巧的,王漠偏偏这个时候来到南院,一见火苗****木屋,他二话不说,解下披风灭火,府里家丁这才清醒过来,不约而同地提水灭火。
幸亏是小火,泼了三四桶水,火也就灭了。
王蘅芜冷然一笑,烧一把火,就能让他紧张成这样子,她果然是该死的狐狸精。
王漠为此事,跟王蘅芜吵翻了天,两人在院子里谁也不让谁,扯着嗓子直骂,艳鬼不曾出去,始终呆在自己屋里。
隐隐约约地听到王漠的声音,“我都顺着你的意了,你还要怎样?”
“顺我意?这话说得我好不知足,我说了那么多遍,让你赶她走,你偏不。你说,你留下她,是不是为了气我?”王蘅芜半分不让,多年的心结在此刻彻底点燃,她指着屋里的艳鬼道,“她的风姿有点当年的苏瑗,你敢不敢承认,你留下她,是因为她身上有苏瑗的影子。”
“你胡说什么?”王漠怒斥一声,龇牙裂目,目中透出亡命之徒的狠劲儿,全身散发着浓烈的暴戾气息。
王漠素来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即使她做出过分,出格的事,王漠也不会追究,责骂她。
今日,她提了一下苏瑗,却触了王漠的禁忌。
原来,她错了,王漠也错了,他未曾发现他其实是在乎苏瑗的。
尽管,苏瑗留给了他太多的耻辱和不堪,但王漠最艰难,最需要人帮助和扶持的时候,是苏瑗陪在他身边,尽心尽力地帮他渡过难关,使得岌岌可危的王家屹立不倒。
苏瑗走了,她的名字成了禁忌,连她住过的屋子也不在有人经过或打扫。
他为她保留了一所屋子,一个落脚点,让成为孤魂野鬼的苏瑗有个卧榻容身之处。
他给了她安静的地方,毫无保留的让她来去自如。
可这一切,都被艳鬼给打破了,本该沦落成荒草杂生的院子,艳鬼怡然自得地住下,而且还大费周章地栽植花花草草,引水成池,建六角凉亭,铺石子路。
她咽不下这口气,十年,她心甘情愿地陪伴他十年,得到的只是薄薄的温暖。
王漠把自己献给了年轻貌美的艳鬼,脸上写满岁月沧桑的她,退居为糟糠之妻。
他终于嫌弃她了,王蘅芜忽然感到悲哀,问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当年为了正妻之位,她生生地气死苏瑗,如今,还要为一个艳鬼,污染自己洁净的双手?
她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很显然,他们之间有了一道跨不过去的沟壑,若是真心相爱,便不会有值不值得这个问题。
王蘅芜用了十来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陷得太深,艳鬼又不是苏瑗,她凭什么把正妻之位拱手相让。
若是苏瑗,苏瑗又如何,她活着时,输了,死了,难道还来跟她争抢王夫人?
因此,王蘅芜这么一理顺,理所当然的当仁不让,她忐忑不安地望住生气中的王漠,毕竟,她是不愿与王漠起冲突的,“你看,她自己动手烧屋子,足以表明她不稀罕这屋子。这居处以前是瑗瑗姐的屋子,我们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进来。”
“你不也说她像苏瑗么?”王漠反驳。
“好了,王郎,我们不要再吵了。苏瑗姐肯定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那个女人住里面不合适。苏瑗姐泉下有知,定不会让她如此嚣张。”王蘅芜搬出故去的苏瑗,借此压一压艳鬼的势头。
“瑗瑗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屋子空着也浪费,她喜欢我便让她住了。”王漠不痛不痒地说道,句句戳中王蘅芜的痛处。
王蘅芜厉声道:“你看清楚,苏瑗已经死了,她再怎么像,也不是那个敢拿鞭子抽你的苏瑗,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么?苏瑗死了,她下地狱了,永远都不会回来。”
“住口。”
王蘅芜的口不择言激怒了王漠,同样也刺激了艳鬼,她没有在夜半三更出来吓她,已是厚道。
想不到,王蘅芜处处诅咒她,巴不得她死后不得安生,真是恶毒至极,活该他沦落为怨妇,王漠喜新厌旧弃了她,报应。
“以后不许提她,你给我滚,滚出去。”
王漠手一指,气得王蘅芜直打哆嗦,王蘅芜哽咽道:“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那年逼死苏瑗。”
“蘅芜,你非要我痛不欲生,你才甘心。”王漠悲痛万状,泪水在眼中滚了两滚,抬头望天,生生地逼回眼泪。
“其实,你并不是那么讨厌苏瑗,只是苏瑗的存在,让你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个无能的人,得处处仰仗苏家才能在扬州立足。你在苏瑗面前抬不起头来,是你的自卑心作祟。你跟她处不来,是生怕她发现你的卑微。你和我过日子,只是我能让你的日子过得舒坦,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担心有人嘲笑你,轻视你。因为我一直都是敬慕你的,而苏瑗有时是凌驾你之上,所以,你才看她不顺眼。如果苏瑗不是桀骜不驯,飞扬跋扈之人,结局便会不同。她的性子注定了她的结局,你的性情容不下这样的女子。可为什么,她走了,你才发现你原来是在乎她的。她的死,让你内疚,因此,你迫不及待地要找一个性子跟她完全不同的人填补她留下的位置。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我,王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