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夏迷晕了守灵的侍女,畅通无阻地走到柔幻长公主的棺木前。
一双亮如秋水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紫檀棺木的金色凤凰,仿佛又见到了翱翔于九天的凤凰,不食人间烟火,羡煞旁人。
奈何红颜薄命,此番相见,已是天人永隔。
织夏尚自沉静在缅怀昔日朝夕相对的美好时光中,可,天不遂人愿,有人偏偏不想让她独自黯然沉醉。
一次避免,再次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忍气吞声退到垂挂的帷幔后,静观其变。
那人背光而来,迈着极轻的步子,似怕吵醒沉睡的佳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浸在月华中的侧脸变得分外清晰。织夏忍不住磨了磨牙,愤愤然的怒视假惺惺的凭吊者。
既然心有内疚,何必赶尽杀绝。
阮承业凝望着厚重的棺木,声泪俱下,断断续续地诉说往日情谊。
照他的情意绵长,他跟长公主的故事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好个痴情儿郎!
这般假惺惺,是为了做给谁看?
柔幻长公主么?她已死在你的雪梅中,此生再也不可能活在你的甜言蜜语中。
你又何须自责,公主并不恨你,也许她不够爱你。
所以她可以从容地喝下你酿制的毒酒,无怨无悔。
一念及此,织夏有些释然,仇恨的眼里闪过一丝欢快。
阮承业忒矫情,一段旧情话个没完没了,似过了今日便再也不能言说一般。
织夏因柔幻长公主死于阮承业和圣上之手,心上对阮承业存了些疙瘩,恨不得一掌拍醒眼前这痴人,然后痛快地骂他不配承受长公主的情。
“老爷,时候不早了。”一名白发须须的老仆人悄悄地走近阮承业,而织夏却未发现此人方才就隐在暗处。老仆人对他耳语几句,只见阮承业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小柔,我明日再来看你。”
待他们走得有些远了,眼看就要消失在转角处,织夏这才回过神来,她怒火中烧,抽出袖中匕首,飞扑向一身灰衣的阮承业。
岂料长公主府处处潜伏着绝世高手。
忽然,身后闪出一人,欺她入怀,一手抱住她的腰身,一手死死地捂住她的朱唇,把她拖回灵堂。
甫进灵堂,那人便松开了手,害得一路跟他大打出手的织夏,猝不及防下,狼狈地摔倒在地。
冰冷的金砖,使织夏打了个激灵,她蹭地一声跳了起来,待看清了眼前之人,吃惊得目瞪口呆。
她指着一脸悠闲的明成瑾一连说了三声你,仍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明成瑾却悠悠然道:“要谢我救命之恩,就免了吧!你欠我多少,恐怕连你自己也记不清了。”
“你讹我,我什么时候欠你救命之恩了?”织夏大叫道。
“看来,过了那么多年,夫人还是那么健忘。就在方才,我若晚出手一步,此刻死在匕首下的便是你自己,而不是被你恨得牙痒痒的阮承业。”明成瑾很欣赏织夏的一惊一乍,凑近她的脸,慢慢地说,“跟在阮承业身边的那位老者可是武林高手,要不然怎么会在他出现后,才发现他的存在呢!”
一语点中织夏的心中的疑问,对她那么了解,这人是吃死了她。织夏心中怅惘。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干嘛!你的马车不是走了么?”织夏没话找话。
“守株待兔啊!不呆在长公主的灵堂,我怎么等得到你?”明成瑾淡淡道,“一别十年,你难道都没有想起我。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良心。自己一不高兴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说到此处,织夏灵台顿时一片清明,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我还没说你呢!当初我走的时候,明明在画壁上贴了一张自请下堂的休书。那么大的一张纸,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怎么我人走茶凉,你们明府竟传出我跟人私奔的丑事。明成瑾,你存心坏我清誉,是不是?”
“自你十年前离开明府,你还有何清誉可谈?”明成瑾神色一暗,明明是她受了委屈,为何他的神色更像受害者,他用一贯温和的语气说,“你当初走得潇洒,想来也是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的。”
她不曾想她的度量竟直逼宰相的涵养。
明成瑾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大理会别人的眼光和说法,她不会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白白去解释一切,解释清楚了,那些人就一辈子会信任自己了?她当然不会如此天真。
可跟前夫若无其事,淡然自若地说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诬蔑,她还是做不到一笑置之的。
毕竟曾是耳鬓厮磨,同床共枕的良配,说到跟别人的风月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好吧!以前是我过分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日后我们相见时,还不至于脸色灰败,拔刀相向。”织夏听见自己干干地笑了一声,眼中灼灼目光锁定古井无波的明成瑾。
“为夫自然不同夫人斤斤计较,免得伤了夫妻情分。”明成瑾皮笑肉不笑地望住听傻了的织夏,眼神暧.昧不清,伸手替她将一缕散乱的丝发掠到耳后。随即,双手拢回袖中,凉凉地说,“夫人,夜深了,我们该回家了。”
织夏眼疾手快地拉住走了两步的明成瑾,扯着他的袖子,柔柔地说道:“成瑾,我们的事,稍有再说。我今晚是来向娘亲道别的。”
明成瑾瞥了一眼织夏,又瞅了瞅长公主的棺木,没搭话。
织夏如蒙大赦,一阵风似的刮至紫檀棺木前,厚重的棺盖挡住了织夏的视线,她看不见心里记挂着的那人。她在心中掂了掂斤两,有几分把握能挪开重得吓人的棺盖。
哗啦一声,明成瑾一掌拍开沉重的棺盖,替她解决了当务之急,织夏咬了咬下唇,明成瑾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善解人意。
“夫人,你的眼神很猥琐哦。”明成瑾闲闲地说。
织夏被抢白一番,没好气道:“我近来欣赏美的能力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