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用简单的几句话,就交待了他那精彩纷呈的一生。
一千岁时,我承袭红狐一族的君位,娶一后三妃,后无子,扶妃生一子二女,堇妃生一子一女,荣妃已和离,生一女赤觞。
茗若读着遗诏,像是在念一封家书。父王的遗诏一点儿也不严肃,亏他们还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洗耳恭听。
赤觞轻轻叹息一声。
原来,父王还记得她们母女,即使他们已和离。
如狼似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嘴巴一开一合的茗若,赤觞眼风一扫,觉得他们大有可能起身夺下茗若手中的遗诏,只要遗诏的内容不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样子。
诚然,族里长老全到齐了,但君位之争,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必要的时候,还得大干一场。
茗若仿佛没有感受到他们凶狠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读下去:“王后和二妃移居碧华宫,安度余生。荣妃已和离,去处自定。至于万众瞩目的君位,我的六位子女都有可能继承,前提是他们能保持本心。”
此言一出,扶妃第一个站出来反驳,她怒不可歇,指着茗若骂道:“什么叫六个子女都有权继承君位?她,赤觞,一个被休之人所生的弃子,有什么资格来争夺狐王之位。”
茗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扶妃一惹毛他,他立刻不假辞色地对扶妃说:“这是狐王的意思,扶妃如此置疑狐王的遗诏,是否另有居心。王说了,谁若置疑遗诏的真实性,谁就无权继承君位。”
赤觞感到不可思议,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太意外了。
父王不喜欢她,他们父女俩几乎三百年未曾见面,几次相见,父王都是说上两三句话,便扬长而去,留她在原地受冷落,刻意的冷淡,令她难堪。
可是到头来,父王承认了她的继承权,她无法不动容。说不感动是假的。
王后无子,谁当狐王对她影响不大,因此,她反而比他们更加淡定。她知,碧华宫是她最终的去处。碧华宫,住满了已逝狐王的后妃。
“本心?王提起本心,是为了什么?”王后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方才剑拔弩张的局面,瞬间冰释了,所有红狐纷纷屏息静气,望住衣袂飘飘的茗若,茗若无悲无喜的眼睛,依然没有任何的情绪。
他说:“本心,狐王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它,最终也没弄懂。他曾说起过,他刚即位时,最大的愿望是,让红狐一族成为四海八荒的强者。可他在追逐的过程中,慢慢的失掉了本心,权欲驾驭其上,使他一度被利欲蒙蔽了双眼,最终导致他为了一座不属于他的山而散了仙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家议论纷纷,却讨论不出本心是什么。
更多的是一头雾水。
有聪明的狐妖提出,去人间寻找本心,毕竟凡人有七情六欲。
也有狐妖说,本心就是最初的心。
不管本心什么,总之,它是难住了一大帮狐妖和狐仙。
茗若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给了一年的期限,一年后,你们六人中,只要有一位还是最初的自己,那么,君位就由他来继承,他就是下一任狐王。此事由我和王后监督。”
王后张大了嘴巴,一时难以置信,狐王选了她来选拔下一任狐王,这样的恩宠,是对她最好的褒奖。原来,他是信任她的。王后,泪盈于睫。
“这算什么遗诏?君位向来都是由嫡子继承,若无嫡子,则由长子继位。我是他的大儿子,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狐王。”
扶妃的儿子赤青双目喷火,愤愤不平。视君位为囊中之物的赤青,怎么也接受不了狐王的决定。
“我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父王病重时,曾将领地交由我来打理,父王对我的重视,大家有目共睹,我才是父王心中的狐王。”堇妃之女赤羽悠悠然地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以君临天下的姿势,俾睨众生。
赤青被她的盛气凌人样,气得掀翻了身旁的桌子,他大怒,“赤羽,凡间有句老话,不知你听过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是鼠王的王后,狐王的位置注定与你无缘。若是由你来当狐王,那将来我们是该听你的话,还是该对鼠王臣服。赤羽,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鼠王在我红狐一族的领地撒野。”
“你是看不起鼠族,还是怕我夺了你的君位?”赤羽针锋相对,不甘示弱,横了他一眼,道,“父王说了,只要是他的女人,就有权当狐王。就算我是鼠王的王后,但我是他的女儿这一事实,永远不变。怎么,你怀疑父王的决定,还是你想霸占君位?”
“由我来继承,总比一个拖家带口的,已冠夫姓的女儿来统治红狐一族好吧!”
“父王的意愿并非如此,你这般曲解父王的遗诏,不就是想坐上王位?赤青,你别忘了,父王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四个子女。再说了,我能不能成为狐王,不是你说了算。王后和茗若长老说了才算。”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赤青被噎得一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说如此,赤羽,你已成他人妇,王位由你来担当,你觉得底下的狐民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还是他们会任由你来驱使。”扶妃笑着说。
“姐姐莫不是怀疑王的愿意?茗若长老还站在这里,姐姐如此着急的否定赤羽,也得看王后和茗若长老同不同意。”
堇妃一句话就把烫手山芋扔给了王后和茗若,王后环视一周,笑睨着堇妃,“我想,谁当狐王更合适,一年之后,定会分晓。与其在这儿唇枪舌战一番,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保住王位。不过,若是由鼠族的王后来当狐王的话,下面一干狐妖会有说辞。”
“正是,赤羽你别瞎搅合了,回去养儿育女,当个众所称道的贤德不是更好!”赤青顺着王后的意思说下去。
赤羽咬了下唇,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就凭你也想当狐王,也不看看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事。千鹤的事情是不是你惹下的?我们跟千鹤一族断交,正因为你欺侮了他们的公主。抢亲都抢到千鹤一族上了……”
“赤羽,你……”
“够了。”茗若忽然拉下脸。
大家从未见过茗若凶神恶煞样,均住了口,只听他削金断玉的声音,“谁若不尊重狐王的意愿,我第一个不同意他当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