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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更始二年(公元24年)五月中旬的一天,狂风暴雨来袭。半夜时分,大雨依旧滂沱,有些发冷。如此恶劣的天气,把守钜鹿城的王饶将士以为汉兵不会再进攻,便抱头躲到屋里面避雨歇息。

在雨声的遮蔽,黑夜的掩护下,偏将军铫期奋力地向钜鹿城墙抛出吊索,钩住那城堞,接着双手拽住吊索,敏捷如猿地爬上了钜鹿城楼。与此同时,将军邓满发兵偷袭钜鹿。顿时,杀声四起,双方展开激战。

登上城墙的铫期奋勇当先,直奔太守府,手起刀落,杀了五十余人,被创中额,摄帻复战。王饶的将士阻挡不住铫期的勇猛冲杀,或溃逃,或乞降,杀喊声渐渐的弱了下来,钜鹿得以大破之。

待到雨过天晴,钜鹿城上,已经飘扬着汉朝的旌旗。

汉兵攻下钜鹿后,兵分两路,一部分由邓满将军率领,原地驻守,一部分由铫期率领,押送粮草辎重,增援邯郸。

这边,被久围的邯郸,城内人人自危。有识之士王郎少傅李立,在一夜里擅自打开了城门,迎纳汉兵。

汉军将士涌入邯郸城后,直闯王宫,沿路厮杀,搏杀甚是惨烈。顿时,邯郸城一片混乱,哭喊之声震天。

王郎与丞相刘林得知汉兵已入城,慌忙出宫,从后门潜逃。待进入邯郸城的刘秀严令捉拿首犯时,搜遍全城,已不见踪迹。

当时,功曹王霸从守门士卒的口中得知王郎的去向,单刀匹马,连夜追杀。而王郎离了邯郸城,如同惊弓之鸟,又与刘林走散,一个人孤零零地落荒逃跑,没逃得多远,就被王霸给追上了。王霸手起刀落,立马将王郎劈成两段,割下首级,回城归报。刘秀为此厚赏王霸,加封为王乡侯。

公不徇私,又赏罚分明,汉军将士见此,自是乐于为刘秀而战,死而后已。

战争刚刚平息,牵牛担酒前来谢罪慰劳的郡县吏民,挤满了王宫殿院。刘秀亲自接见吏民,好言安抚。

就在这时,段孝带着两府官属(司马督府、将军督府)的十多名属员,抬来了四个大竹箧,放在王宫中,对刘秀躬身施礼道:“启禀大司马,集逆贼王郎之文书,共得数千章,装于竹箧,请大司马过目处置。”

那些在旁的郡县吏民一听,顿然失色,相顾无语。

王宫殿院顿时一片肃静,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王郎自立以邯郸为都时,遣使者出巡各地,燕赵以北,辽河以西的郡国,纷纷上表,自请投诚。如今竹箧所装的,或为归附的降表,或为毁谤刘秀的奏折,无论是哪一条,都犯了律令,重则族诛,轻则身亡,郡县吏民自是惶恐不安。

刘秀似是没有看到吏民的不安的神色,平静地对段孝挥手道:“抬下去,烧了它。”

段孝等人领命而为。没多久,殿阶下,火光熊熊。顷刻之间,竹箧化为灰烬。

众郡县吏民见此,心中大悦,不由得诚心拜服刘秀,面带笑意地相继出了王宫。

追随刘秀的诸将却对此不理解,在他们看来,那是治那些吏民的罪证,烧了他们,就等于没了罪证,等同不治他们之罪。于是,众将皆以疑惑的目光望着刘秀,纷纷发问。

刘秀笑道:“王郎自立,吏民降之,或诚心,或不得已而为之,概不能论。况天下未定,大战方歇,吏民自苦,政令宜德不以刑。竹箧之文书,看或留之,吏民自会心存芥蒂,昼夜担惊,民心不安,乱必起,唯有烧之,可令辗转者自安。”

诸将听了,皆觉得言之有理,心里既钦服刘秀的谋略,又佩服他的胸怀。

收复邯郸后,刘秀一边遣人向长安报捷,一边安排战后诸事。他发库府,出金银,取缯帛,慰劳尚书令谢躬。在部署吏卒,问愿配属各军时,众人皆说:愿归附大树将军。

这大树将军何许人也?刘秀一问,方知“大树将军“原来是冯异。话说冯异为人谦让,从不矜功自傲,所率将士,进退皆有表识,号令严整;在出行时,除了交战外,常在诸营之后;每遇到诸将,都会勒马让道;在歇息时,诸将并坐论功,冯异会独自坐在树下,从不插言议论。由此,军中便号称冯异为“大树将军”。

刘秀听完众人所言,自是对冯异大加赞许。从此军政之事,也多与冯异商量。

汉军营中,正气风行。

邯郸已收,诸事既定,刘秀便与尚书令谢工在王宫里摆设酒宴,欢庆大功,钟磐敲响,觥筹交错。军士挥戈,随着铿锵的鼓点,跳起武舞。诸将饮酒谈笑,听歌观舞,气氛十分喜庆。突然,宫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刺奸将军祭遵脸色铁青,提着血粼粼的头,趋步进来,径直走到谢躬面前,抱拳道:“尚书令大人,裨将掳掠城中,乱伤人命。祭遵已将他就地正法,请大人发令,约束部下。”说着,便把裨将的头掷到谢躬的席下。

长安来的六位将军,以马武、刘庆为首,“刷”地抽出刀剑。

乐曲嘎然而止,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

刘秀见此,神情肃然地发出命令,“谢尚书勤于职事,忠于帝命,亲冒矢石,与我共诛王郎、收邯郸,实乃社稷重臣。几个败类,如蚊蝇抖翅,岂能遮住日月之光辉。念那裨将征战之劳,替他收尸便是。刺奸将军,退下吧。”

怒目而视祭遵的谢躬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面带尴尬,起身拱手对刘秀说:“大司马,部下军纪不严,难于相互承禀,愿分两处,还屯邺城,再加整治。”说罢,欲有马上离开之势。

刘秀亦起身,笑道:“分城而处,也不在这一刻。天下纷扰未定,还须同心作战。尚书令,请就座。乐师,奏《小雅.鸿雁》。”

言已至此,谢工只好再度落座,只是心中终究有了隔阂。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悠扬的乐曲、悦耳的歌声,重新弥漫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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