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琳到家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邻居的四轮拖拉机在雅琳家门口停着,发生了什么事?雅琳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她眯着眼慢慢地一步一步小心的朝自己家门口靠近,她看到四轮车上有一双没有穿鞋的双脚露在车斗的外面。车里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这是雅琳的第一感觉,这不是白勇的脚吗?雅琳箭一般的朝四轮车冲过去,村民瞬间拦住了雅琳,雅琳奋力的挣扎着,哭喊着“白勇,白勇,你可不要吓我……”片刻雅琳静了下来,她恶狠狠的瞪着拉着她的村民说“快放开”雅琳奋力一甩,挣脱了。
“雅琳,你冷静,冷静,马上去医院”老猫跑了过来说。
四轮车上直挺挺的躺着白勇,白色的短袖上衣在他的肩膀下压着,他脸色发青,嘴唇变成了紫色,双眼紧紧的闭着,时不时的从嘴里冒出白沫,一股不是很浓的农药气味散发在空气里。雅琳像疯了一样拍打着白勇的脸,哭着喊着。
老猫使劲把雅琳拽到一边,随即车启动了,几个村民跟着去了医院,老猫和村上的二审扶着雅琳进屋,才发现,雅琳妈妈蹲在客厅的墙边无声的喘息着,她非常痛苦的歪着头,目光无神的盯着地板,头发散乱,嘴里喃喃的说“儿子,儿子……”
七岁的幸子在自己的卧室门口站着,看到雅琳进来,迈着飞快的小步子跑到雅琳的跟前哭着喊“姑姑,姑姑”。
“雅琳把幸子紧紧的搂在怀中”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二审和老猫搀起了雅琳婆婆,雅琳婆婆弓着腰嘴里哼唧着“儿子,儿子……”,她笨拙的转过身,缓慢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雅琳看到了在客厅里的墙边倒着一个可口可乐的小瓶子,从瓶子里流出的液体冒着白沫。雅琳松开了怀中的幸子,走过去拿起可乐瓶,一股淡淡农药味飘入鼻孔,她已经知道白勇用可乐瓶喝下去的,雅琳迅速的把目光移到柜子上的那瓶咖啡色农药,这瓶农药毒性最强,气味最小,平时很少用,而现在那瓶农药瓶子里只剩下了一半,她的心里彻底的凉了下来,整个人没有了着落。
老猫出去把雅琳家的摩托车擦了一下,随即启动了。他朝雅琳喊“雅琳,走吧,先去医院”老猫的声音低沉而痛苦。
雅琳回头对幸子说“幸子,你和奶奶在家,我去医院”幸子懂事的点点头,头上的两个小辫子忽闪了几下,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瞅着雅琳。
老猫骑着摩托车朝医院奔去。雅琳坐在摩托车的后面,迎面而来的风把雅琳脸上的泪水吹到了耳边。白勇会死吗?雅琳的心里一次又一次的焦灼反复的问自己,突然发生的事情让雅琳不知所措,小鹏才十一岁,家里都靠白勇,想着直挺挺躺在四轮车斗里的白勇,雅琳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白勇为什么要喝农药,他们的家庭没有任何问题,是属于平凡殷实的家庭,夫妻关系也不错,平时嘻嘻哈哈性格开朗的他怎么可能喝农药去寻死?雅琳怎么也想不明白?
突然,雅琳抹了一下眼泪说“老猫,今天下午打牌,你有没有发现白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摩托车速瞬间减了下来老猫说“没有哇,你们两个不是一起走的吗?”
“白勇啊,白勇,你有什么是想不开?”老猫接着说,他的话里满是失望和沮丧。
雅琳糊涂了,她想起了自己是和白勇一起离开的,离开时,白勇开心的模样浮现在雅琳的脑海里,雅琳找不到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后来,自己去了苞米地里,白勇却回家了。想到这里雅琳非常的后悔,如果自己不催着让白勇走或者晚一点白勇有可能和自己一起去了苞米地里,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可是,没有如果,现实已经发生了,白勇回家为什么会把农药喝了呢?想到农药,雅琳想起了刚才在四轮车上时,他问到了淡淡的农药味,雅琳知道,这一种毒性最强而气味最小的农药,白勇当然也知道,难道白勇决意寻死?想到这里,孤独,无助和恐惧瞬间笼罩着她。难道白勇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
“老猫,你平时和我家白勇经常在一起,他有没有遇到什么有麻烦的事情?”雅琳对白勇的死感到不可思议,她又一次问老猫,想从老猫哪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没有哇,你家白勇性格开朗到透明的程度,有什么事情他都会顺嘴说出来,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老猫疑惑不解的说着。
老猫疑惑不解的回答让雅琳对白勇的死更加怀疑。可是农药是他自己喝下去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白勇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能有什么事情呢?
摩托车瞬间停在了医院的门口,雅琳从摩托车上下来,踉跄的朝急救室走去。在急救室门口,护士匆忙的穿梭者着,雅琳在急救室门口来来回回的走,那双满含泪水的眼不停地朝急救室白色不透明的玻璃门眯着眼望。她心里默念着:白勇,一定要挺着,我和孩子在等着你,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一定!雅琳紧紧的攥着拳头,仿佛在给白勇加油。门开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雅琳直接扑上去问“白勇,他——他怎么样?”雅琳痛苦无助的眼神渴望医生的回答。
“耐心的等一会,不过药毒性很大,服下去的量又大……”
“不,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求求你,医生,救救我的丈夫,我们不能没有他,他是个好人”雅琳哭着说,本爱眯起的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缝,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医生赶紧扶起雅琳。他把口罩取下来说“服下这种农药多数患者能抢救过来,耐心的等吧,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听到医生的这一番话,她转身对坐在靠墙边绿色凳子上的老猫说“白勇不会死,医生说了,能救活,老猫,你听到了吗?”
“对,对,不会死,不会死”老猫也来了精神。
老猫对白勇喝下农药这一件事也感到奇怪,白勇比老猫小差不多十岁,可是经常和老猫一起,老猫并没有发现白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白勇不可思议的做法激起老猫的一探究竟的欲望,他一定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雅琳终于能坐了下来,她盯着白色的不透明的玻璃门,她相信白勇一定能活过来,别人都说白勇的命大,雅琳也是这样认为。几年前的一件事更加确定了雅琳的信念。
那是一个秋天,白勇家门前有一颗大枣树,红彤彤的枣子挂满了枝头,雅琳听天气预报说近日有雨。这一天,白勇像往年一样爬上了枣树上,雅琳和三岁的儿子小鹏拿着塑料袋在树下等白勇摇树上的枣子,白勇使劲摇了一下,熟透的红彤彤的枣子哗哗的落了下来,雅琳和小鹏在树下快速的捡着,笑着,叫着,吃着。每年收枣子时,是他们一家最开心的日子。想到这里,雅琳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清楚的记得小鹏仰着天真快乐的脸朝白勇喊“爸爸,爸爸,使劲摇,使劲摇”,红彤彤的枣子从天上密密麻麻的散落下来,小鹏在拍着胖嘟嘟小手跳来跳去,小鹏的快乐的叫声使得白勇一次次使劲的摇着。
“使劲,爸爸”小鹏蹦着喊。
“看好了,儿子,等着捡吧,这一次摇下的枣子最多”说着白勇赞足力气准备开始摇。
小鹏和雅琳仰着脸在树下盯着白勇。
“嗵——”的一声闷响,白勇从枣树上摔了下来,没有了呼吸,当时立马去了医院。
白勇的头摔破了,能看到里面白色的脑浆,她眼睁睁的看着白勇从枣树上落下,这一幕在雅琳的脑海里不知一次的出现。而令雅琳高兴地是,白勇竟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可是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雅琳还是像当年一样恐惧不安。
从此以后,村上都说白勇的命大,脑浆摔出来了都不会死。
想到白勇,想到几年前的那一件事,雅琳感到揪心的疼,白勇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雅琳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白勇命大,不会有事,医生已经说了服这种农药的人几乎都能救活,雅琳仿佛看到白勇走到自己面前,拍着胸膛说“别哭了,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谁是病人家属?谁是病人家属?”医生的呼喊打破了雅琳的沉思。
“我……是,他怎么样?”雅琳满怀希望的问。
“进来吧,病人好像有话要说。”医生随即转进了急救室。
雅琳冲进白勇的床前,白勇孤零零的躺在白色的小床上,泪水顺着雅琳的脸庞瞬间滚落下来,壮实的丈夫怎么可以如此孤单的躺在这里,她的心里瞬间拧在了一起,雅琳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点力量都没有,无助的趴在白勇的床前。白勇嘴唇依然青紫,双眼紧闭,面如死灰,插着氧气管,他的嘴巴微微的动着,仿佛有什么话告诉雅琳。
“白勇”雅琳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紧紧的握着白勇的手。
“白勇,你一定要活下来,都知道你的命大,你坚持住,你会好的,会好的”雅琳的目光紧紧的攫住气若游丝的白勇哭着说,他生怕白勇瞬间离她而去。
白勇紧紧闭着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他的眼珠在紧闭着的眼皮底下滚动了几下,突然,紧闭的双眼慢慢的分开了一条缝,雅琳麻利的抹掉脸上的泪水。
“白勇,你醒了”雅琳惊喜的问。
突然,雅琳觉得白勇的手瞬间来了巨大的力量,紧紧的抓住雅琳的手,雅琳感到白勇要把她的骨头捏碎,雅琳定定的看着白勇的变化,从白勇那仅仅分开了一条缝的眼里,发出了恐惧的光,这种恐惧撞击着雅琳的心脏。白勇的嘴巴张了几张,仿佛想说些什么,雅琳把耳朵凑到白勇的嘴边。
“鬼,鬼,有鬼”随着一阵痉挛,白勇停止了呼吸。
雅琳嚎啕大哭,老猫闻声进来,看到孤零零的躺在白色小床上的白勇和绝望得撕心裂肺的雅琳,老猫紧紧的攥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