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若有最不值钱的什物,那怕就是男儿的柔情,一片真情抵不过一纸荣华,山盟海誓比不得一道圣旨,脆弱犹如枯枝,稍加外力,必然崩塌!
时间若有最不靠谱的什物,那怕就是女子的温柔,一片柔情深似水,他日醒悟已惘然,那份温柔酿造了苦毒酒,勾人魂魄,迷人心智,终是害己害人!
只是李文才明白的太晚,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当他听闻文影的近况,才体会到真正的心痛......
公堂上,他着一身白色囚服,跪于堂下。虽蹲了好几日大牢,但气色尚好,衣衫整洁,并没吃什么苦头!而文影,则被人抱进来,坐于他身侧,毫无责怪之意!
负责审案的江充还未入堂,气氛并不肃穆!戍守两边的小兵对兄妹两甚是客气,特意娶了精心准备的软坐榻,让文影坐的舒服!不仅仅是素不相识的小兵,就连惨被毁脸的刘达也是殷勤之至,特意备了上好的茶水,亲自侍奉起文影兄妹……
文影接过茶,只喝了一口,看着兄长凌乱的头发,不禁叹了口气,轻轻撩起一撮凌发,别至耳后,喃喃道:“我哥长得好看吗?”
“那是自然!李博士可是朝廷出了名的美男子!”刘达捂住裹满纱布的脸,谄笑道。
“好看还不那个梳子来,我要为我哥梳头!”
刘达忙让人找了把棕色桃木梳过来,瞧着甚是小巧,应是女儿家的东西。文影并不在意梳子的来源,直接接过梳子,耐心的为兄长李文才梳起头!
离上一次为兄束发,已经过了很久,少说也已过了五个春秋!那时,兄长还未进京为官,总嫌弃家中的婢女毛手毛脚,每每梳头,都会弄的他不开心!文影心疼兄长,便上街买了个大齿的桃木梳,亲自为兄长梳头,一步步亲授梳头束发的技巧……
束发,可是她唯一能做好的活计!在娇贵师父的千万遍怒斥之下,自然习成……
文影小心翼翼的梳通每一缕青丝,合众束至顶部,一张帅气的面庞便全露了出来,虽沾了些监狱的晦气尘土,但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柔和之气……
文影忍不住双手托住愧疚的面庞,撒娇道:“哥!等回了家,你可要多喝些枣茶,看你脸白的…”
李文才笑了笑,扶文影坐好,“还能有你白,瞧你这样,整日穿着哥哥的旧衣衫,哪还有个女子的样子!”
文影顺势靠在李文才的肩头,稍舒了口气,“女子的样子?女子该是个什么样子呢?整日穿的花枝招展,美不胜收,却心藏龌蹉,表里不一……,呵呵,哥,我得告诉你个秘密,女人就是秃鹫,孤沙里盘旋,寻找奄奄一息的生命,等待他死亡,然后破皮吃肉!”
李文才身子一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言语!他知道,曾经的妹妹已随着血液中的毒物慢慢排尽,可爱调皮不复存在,小小的身体担起与性别不相符的责任,实本该属于他的担当,在让他这个当哥哥的惭愧之极……
“对不起!哥哥让你吃苦了!”李文才用力搂住文影…
文影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头,沉音道:“没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是草木对她说的话,此刻,她原封不动的传达给兄长!因为,她已判断不了对错,辨别不明是非,早失落在世间的烦乱之中……
那年犯错被逐师门,文影太想承认是她错了,但却毫无悔意,甚至有几分庆幸!若她没下山,永远不会遇见他!相识一场,虽身心受创,千疮百孔,但她曾快乐无比,幸福满满,那便够了!互相伤害,倒不如果断撤离!她撤离了,也该是李文才撤离了……
李文才会意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事件之事本就难分对错,但该放手时就该果断放开!这点,你做的比哥哥强多了……”
“呵呵!兄妹两聊得挺热乎啊,又不是没时间,何必急于一时呢……”
耳边忽然想起陌生的声音,文影噌的从李文才肩头弹开,转身怒视着那人,吓得来人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眸中露出丝惊慌失措!
女人若失了安全感,就会在身周筑起一堵刺墙,稍有响动,便是草木皆兵,万剑齐发!文影惊吓过度,发出了剑,但却射错了人……
“别怕!我不是侯爷,乃负责审理李博士案情的水衡都尉江充是也!”那人稍作镇定,好心的自我介绍道。
文影收回锐利的目光,机械的低下脑袋,“小女子失礼了,还请江大人见谅!”
江充俯身搀扶文影,“李姑娘身子不爽,不必多礼!”
文影本就腿脚不便,实没扶的必要!江充殷勤之极,无疑是想多亲近文影,一解十几日的相思之苦!年初一,慕府晚宴上,文影酒醉微醺,摇摇晃晃,不慎跌落在他怀中,那一刻,他只觉得心头一颤,目光再已无法离开须臾……
他曾每日卯时假装路过保安堂,偷偷窥视保安堂,只为一堵芳姿;夜夜转侧难眠,忧思难安。可她却一刻都不曾注意到他,眸中满装着那位不仁不义的慕世爵……
文影抽回手臂,抬头看了他一眼,“大人客气了!小女子腿脚不便,只能坐着行礼!”
“无妨,无妨!人活着便是最好……”江充眸中露出心疼,被众人看在眼中…
李文才轻咳了几声,“贱妹身子虚弱,还请江大人尽快开审,不能跪坐过久!”
“李大人说的是,说的是!”江充这才迎合着,绕坐到审案官几前,稳稳坐好。
文影抬头仰视着那不高,却也称得上庄严的官位,周围也一下子静了下来,只等江充发号使令。但那江大人似乎不急着开审,时不时的向外探望,像是在等候他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的脸色便不好看起来,终在一刻爆发出来,奋力一锤案几,怒道:“岂有此理,仗着自己是圣前红人,就谁也不放眼里了!”
文影这才注意到,江充右侧也设了坐榻,但一直空空如也,竟也让人忘了它的存在。主子急了,刘达也跟着抓耳挠腮起来,哧溜出了蜀府,不一会又哧溜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晃得人耐心全没了……
“大人,民女腰酸了,可否请师兄帮忙诊疗一番!”文影抚着酸疼不已的腰部,实难继续坚持下去。
大病初愈,她本该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但她实忍受不住兄长睡于狱榻,才不顾师父、师兄反对,拖着病体,上了朝堂。
“也好!速速请姑娘师兄进堂!”江充不满的脸颊瞬间挂上一丝笑容。
草木应招入了堂,行了跪拜之礼后,便平铺下柔毯,抱文影躺在上面。又以薄毯轻轻盖住文影腰部以下,双手抹了药,便深入毯中,用力按摩起失了自觉,却仍给腰部带来负担的两条“废腿”……
“啊!师兄,你的手太凉了!”文影双目微闭,不满的小声抱怨道。
“我都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能不凉吗!”草木话虽这么说,却抽出双手,放在嘴边努力哈了一阵,才重新伸进那神秘的毯中…
堂上一下子骚动起来,皆对薄薄的毯下异想天开。甚至有偏处的小兵打起赌来,堵文影有没有穿裤子,草木的双手是否直接摸着嫩嫩的大腿上......
同为大夫,草木与文影早摒去了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之说!在他们眼中,只有病人,药物,如何能最快速治愈病症!可对崇儒的那些达官贵人来说,众目睽睽之下,男女肌肤相亲,可就是件伤风败俗之事……
江充的脸色变了几遍,咳嗽了几声,见堂下并无反应,便假装悠悠道:“这按摩敲腿之事交给女婢去做便可,何须男大夫为止!”
话虽说的隐晦,但他却特意在“男”字上加重了音,稍有想法之人便能领会话中意思!文影微微睁开眼,转头望了上面的庸俗之人,并不言语。有些事,解释了比不解释更惹麻烦,索性随人想入非非吧!
李文才瞧着妹妹那样,便猜中其心思,便淡淡一笑,代为答道:“我妹妹最擅长针灸之术,但亦医治男羞;这位师兄最擅长医治疑难杂症,但亦行血推拿。大夫,治病救人为己任也,并无太多俗礼!”
书生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更何况李文才乃儒家大斗,字字说在习儒之人的心坎上,顿让江充眉开眼笑开来,“博士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让人敬佩,敬佩啊……”
“咳咳咳…”外面一阵骚动,一个身裹大衣之人,带着一身寒气,急冲冲的挤进来。见堂下一副悠然自得的状态,脸色不禁一变,冷声道:“这便是江大人的水衡都尉署?还真是别有通天呐!”
“侯爷不也让人刮目相看吗?这开堂都多久了,才姗姗来迟,亦让本官大开眼见啊!”江充亦不示弱,冷眼看了来人。
文影让草木退到一边,以免惹火上身。然后在兄长的帮助下,坐起身子,行礼,“参见慕定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