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钱媛淑的最后一次见面,只有短短一个时辰,玉潇潇从对方口中听到的最多的话,是关于她的旧**周进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与张公子便是在姻缘树下相识的。去年的花神节,我抛到树上的丝巾被他捡了去。他说,他最喜欢我的刺绣。”忆起往事,钱媛淑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甜蜜。
“你知道吗?我们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因缘寺,我将新的绣品抛向姻缘树,而他将书信存放到山道旁那片灌木丛后。山上本来就人烟稀少,而那里又极其隐蔽,所以我们这样偷偷联系了一年之久,都不曾被旁人发现。”
她没有等旁边人开口,只是自顾自地陷入了美好的追忆,那里面放佛承载了她所有的幸福与美梦,“我们就这样偷偷来往了一年,你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吗?他不知道我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我也不知道他家世如何,我们只是彼此被对方的性情、喜好与人品所吸引。就算我们没有见过彼此,可冥冥中放佛有条红线已经将我们仅仅系在一起。”
“可是你要知道,感情中一旦有了隐瞒和避讳,是不会长久的。”玉潇潇摇摇头,她大约能猜出钱媛淑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维持这段来之不易地感情的。
“我知道。”钱媛淑地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越是在乎便越害怕与他见面,我不敢想象他见到我后会是怎样的表现,我不想让他失望。你知道吗,我为了能够配得上他,努力想要将自己变成窈窕淑女,我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最后竟是把自己饿晕了过去。因为这件事,娘亲也吓得险些犯病,后来我便不敢再如此做了。”
“累心伤身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玉潇潇叹气。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可是到最后他却要抛下我,甚至不敢与我相认。你说,一个人的心怎能变得如此之快,皮相有那么重要吗?只因为我长得胖,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便都可以不作数。他说我是骗子,说我不是真正的淑儿……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他怎能对我如此残忍……”
“所以,你便杀了他?”玉潇潇打断她呜咽地低吼,“周进负你,你心生忿恨将他杀害,那么黄娟呢?她与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黄娟?”钱媛淑脸上闪过些许诧异,片刻后才露出恍然的神色,“你说那个女人?只怪她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最后还要帮那个已经死掉的男人指责我,她该死。”
玉潇潇突然就不想再与她争辩往事的对错、罪恶的深浅了,她只是觉得那女子死的冤,还有,“你为何将他二人挂于姻缘树上?”
“哼,什么花神节,什么花神娘娘,统统都是假的。还有那个负心汉,那个贱妇,都是一路货色,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人世间的丑陋与不堪。”钱媛淑说得咬牙切齿,肥胖的脸上布满讥讽地冷笑。
原来,一切都是只是为了报复。玉潇潇发现这一个时辰内,她的叹气次数正在逐渐增加,抛开那些人命,她的内心是偏向钱媛淑的。上天给了她尊贵的身份,显赫的家事,却也给了她一副不幸的身躯,她的情路坎坷艰难,到最后却都换来的是背叛。而在她的有生之年,她所承受最多的,都是旁人的嘲讽鄙夷与带着偏见的怜悯。
“潇潇,这一次我是真的累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就这样慢慢等死,也算是一种赎罪与解脱吧。”钱媛淑的情绪再一次经历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后,突然就像是看透了一切。
俗世的纠缠,红尘的纷扰,经历过,挣扎过,已经足够,剩下的这段时间她只需去遗忘,去思考,去参透。
“潇潇,作为朋友,我最后提醒你一句。”钱媛淑看着玉潇潇即将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小心你姐姐,不然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周进或是黄娟。”
回府之后,玉潇潇直接去了母亲曾经居住过的院子,那里早已被父亲封住院门,自从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无人敢踏入。那里成了府里的禁地,玉潇潇每每想念母亲的时候,都只能偷偷潜进去。
“小姐,你也带我进去吧。”花菱可怜巴巴地抓着自家小姐的衣袖。
“花菱,你往常不是不敢进去吗?怎的今天想要跟着了。”玉潇潇轻笑着看向她。
“我……我想夫人了,想去祭拜一下夫人。”花菱迟疑地给出理由。
玉潇潇知她心中还另有他想,倒也没有拆穿,带着她一同翻墙进入院子。院子里已经遍生杂草,房屋的门窗上也挂满了蜘蛛网,有些窗纸已经经受不住曾经的风雨破了洞。
看着眼前这荒芜的景象,玉潇潇地心里是更多的荒凉与孤寂,这里面曾经充满了她与母亲的欢笑,而如今再回想起那些场景,她的内心全是无措与浓浓的仇怨。
“小姐,今天钱小姐她、她说让你小心大小姐,是什么意思?”花菱迟疑着,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