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画符的?我们家的符慈源寺的宁远师太早就送来了,不会是骗吃骗喝的野道姑吧,什么画符,没见过哪家道长还带着孩子的!”
“嘿童妈妈,这小道童跟这姑子长得还有点儿像,不会是她的私生女吧?”
刘家守门的婆子换了人,根本不认识杨道婆,她们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推搡搡的赶出来了,守门婆子跟小厮的嘲笑声依旧回想在耳边,烛烟的眼睛却有点酸。
她原以为是杨道婆寡言,不好招揽生意,还想着自己好歹能帮娘亲搭把手,这时才明白,在大富之家眼里,自己只是个打杂的小道童,非但没机会搭得上话,因为相貌跟娘亲相似,反而会成为娘亲的拖累。
杨道婆不死心的又敲了几家门,不是被慈源寺抢了生意,就是人家看她带着个小孩儿,不肯让她进门,甚至连紫竹观的道引也懒得多看,直接三言两语就将她们打发了。
杨道婆嘴唇动了动,看着烛烟,犹豫了半晌,终于说道:
“烛儿,咱们先回家吧,天色不早了,下次再过来好了。”
烛烟摇摇头,闷闷的说:“娘,你自己去吧,我在巷子口等你就好,这里住的都是官宦人家,治安极好,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画符这种生意,都是赶着节日来的,赶早不赶迟,错过了就没有了。如今她们已被慈源寺抢了大半生意,还有好些人家是去紫竹观慈源寺里亲自求符的,香火银子自然到不了她们母女手中,如今是能捞着一家算一家,宁可被骂走,也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杨道婆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日里出门都不会带烛烟,所以她只犹豫了一下,就低声吩咐着:
“那你别走远,有事儿就喊娘一声,娘很快就回来了。”
烛烟乖巧点了点头,与娘亲商量好了碰头地点,眼见着娘亲向一户陌生人家走去,她便识趣的绕到了另一个巷子。
生意不好做,原来遇到王老夫人与林家这样的人家,也是她们的福气啊!
烛烟坐在巷口的一块儿大石雕上,想着在王家与林家的待遇,又想到一下午娘亲所遭受的冷眼,忍不住心生感叹。
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塞给了守门的婆子小厮们,量虽少,禁不住人多啊。好点儿的下人不愿收她们的银子。碰上那心黑的,拿了钱不办事,有的装模作样的帮着通报一声,有的把银子塞怀里,转个身就说管事的不见她们,白白赚了钱走人。
“喂!哪里来的小道童,怎么坐到人家镇门貔貅身上了,快下来,小心被人看见了打你。”
烛烟正坐在石头上发呆,猛然间听到一个凶呼呼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灰色袍子的书童正冲着她使眼色,她吓了一跳,忽然听到马蹄的声音,才意识到这书童是在提醒自己。
她赶忙从石雕上往下爬,谁想到那貔貅的背滑不溜秋的,她坐的时候没觉得,下的时候才发现很不容易,自己个子又矮,爬了半天愣是没踩着下面的台子,眼见着马车越来越近,她心一横,松开紧抓着石雕的双手就准备往下跳。
那书童见状,慌忙跑过来接住了她,烛烟掉下来的力道不小,把个书童都撞的弯了下腰,还好她身子轻,两人晃了几下,还是稳稳的站住了。
只是这书童也太热情了些!
烛烟红着脸连声道谢,又仔细打量恩人的相貌,越看越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杏红,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烛烟抬头望去,原来那罩着深紫色绒布的马车已到了近前,一个穿着红色比甲的丫鬟正皱着眉头打量自己,而另一个小丫鬟正凑到马车帘子前面,跟车里的小姐低声说着什么。
完了,自己刚才那傻样儿肯定被人家看了个正着,也不知道坐人家镇门的雕塑是什么罪,会不会被打上几板子,自己这小身板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烛烟心里一阵忐忑,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走到了马车跟前,正待解释一番,忽然听到一个清越的男声开口:
“文小姐,这小道童的母亲曾救过祖母性命,她年小体弱,还请小姐饶恕她的不敬。”
烛烟吐吐舌头,她终于想起那救自己的书童是谁了,这不就是王之岺的另一个小厮侍墨么,当初侍书背着她绕园子走了一圈儿,她的印象就比较深,这侍墨只是在送她离开的时候出来过一下,也不怪她记不清楚了。
知道王之岺替她出头,烛烟心下稍安,赶忙陪着笑道:
“小姐,我是紫竹观的道童,跟杨道长出来给王老夫人送中秋的符篆,因走得久了身子太弱,就找了块儿石头歇了一会儿,没成想是你家的雕塑,实在抱歉,还请小姐恕罪。”
紧紧盯着那马车内的动静,只见一双素白的手从车窗伸出,撩开了那浓重的帘子,紧接着有高傲的女声响起:
“既然王公子替你求情,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烛烟赶忙深深作了一揖,连声答应着:“绝对没有下次了,小姐大人大量,小道感激不尽,回去定会给小姐烧三柱高香,保佑小姐美貌永驻,以示赔罪!”
车中的小姐还未回话,那穿着红色比甲的丫鬟就喝骂道:
“大胆,小姐好心宽恕于你,居然不跪下磕头谢恩!”
烛烟脸色一僵,她自来了还没下跪过,跪跪皇帝老儿也罢了,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不就是坐了下那个雕的稀奇古怪的石头嘛,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凭什么要跪她,可是眼下情势不饶人。。。
正纠结间,王之岺说道:“文小姐体恤小道长病弱,尚且没有发话,你这丫鬟倒先厉害上了。”
王之岺的话犹如天籁,烛烟灵机一动,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声谢着文家小姐的宽容,声音诚挚而又虚弱,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那丫鬟不敢在说话,文小姐也不好再发作,向王之岺道谢过后,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后面的文府。
烛烟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王之岺,顿时尴尬起来。
怎么每次见到他,自己都这么狼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