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婆这话说着,在我跟六子耳中听完,竟然比方才见到那尸体的腐烂的脸庞更加的恶心。六子揶揄道:“男人婆就是男人婆,果然是神经大条,比男人还要厉害,啧啧,洒家学习了。不过,洒家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那蛆虫,在人活着的时候,是怎么在人脸里生长出来的。你可是别跟洒家扯什么降头蛊术什么的,这里可不是南洋,这里应该属于澳洲。”
男人婆丝毫未曾理会六子那怪腔怪调的语气,道:“我以前机缘巧合,也是接触过一位瘫痪病人,那人双腿没有知觉,血脉阻塞,以至于双腿肌肉坏死腐烂,正因为家中拮据,无钱看病,只得任由病情扩大。即便是夏天,那人也是用棉被捂着双腿,要不然,屋子之中都是烂肉的味道。
那人直到发现了自己床头出现了蛆虫,这才是难得将腿上的棉被掀开,这一掀开,却是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就是被蛆虫啃噬的烂了大半。”
六子不以为然,道:“你就是胡吹吧,你说的是瘫痪,照你这么说,这河道之中的死尸,全部是如此?真是怪了,这批人一块在河里泡澡,生前还是一块瘫痪,而且都被蛆虫咬了脸?”
“也许,他们不是因为自身的机体损坏,而是得了某种怪病。”
“当今通讯如此发达,这巴布亚新几内亚虽然偏远,可是真要是出了什么大规模的传染病,早就被美利坚报道的全球不安了。”
我听得六子跟男人婆这又要争吵起来,我赶忙道:“事情出人意料,咱们暂且搁置争议,还是尽快的离开这里再说。假若真的是因为某种疾病,这水域之中定然有着病原,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尸体虽然未曾全部清除,可是开船也是足以航行。”
六子听得这话,以为我又是偏袒男人婆,便道:“大橙子,好一个为大局着想。”
我无奈,看向男人婆,这人也真是,依旧是不理不睬,好像我欠了她不少钱。
阿祥已经洗干净身子,光着膀子,正检查自己的身体。男人婆道:“阿祥,开船。地图显示,前方十里处是弗莱河中游之中唯一一处椰子种植园。整个弗莱河两岸没有大规模居民区,唯有零星的种植园跟捕捞鳄鱼的当地人。椰园那边,我们兴许能得到一些关于河道之中尸体的答案。”
阿祥点头,瞪了我跟六子一眼,便是独自前往船舱驾驶室。船只先是在阿祥熟练的驾驶之下航行数百米,随后,这才是开足了马力,又是在河水之中穿行三公里,穿上的探照灯一直开着,直到这个时候,众人终于是看到了弗莱河两岸沼泽地的退去。
这意味着,在往前,便是弗莱河中游的末端,以后的路程,便是上游地区,那里,船只已经无法通行。
如今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多钟,已经快要凌晨了,众人也在不久前那河漂的恶心之中慢慢平缓下来,阿祥虽然精瘦,却是能看,但也不是铁打的,怎么着也得休息。男人婆终于是让众人开始停船休息,船只抛锚,众人各自回房睡去。
我回到房间之中,虽然身心疲惫,却是没有睡意,依旧是闭着眼睛好久,这才是半睡半醒的休息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船只外面嘈杂的厉害,我耳朵嗡嗡的直响。
人未曾休息好,这时候若是被打扰,心情都是烦躁。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左右,天色刚刚明亮。我迷蒙之中,便是怒喝道:“他娘的,外面又是死了人不成?”
六子光着膀子,推开我的房门,道:“大橙子,你也是被扰醒了。快点跟洒家出来看热闹。”
六子眉飞色舞,那样子色眯眯的,好似诱骗有朋友的怪蜀黍。我一个激灵,立马情形起来,道:“六子,你犯病了?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羊癫疯。”
六子披着衣服,道:“胡说八道,你肮脏的思想别是想着洒家不是好人。我叫你出来,是想让你看一件你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事情。”
六子这话很有吸引力,我点头同意,心中也是来了兴趣,慌忙穿衣起身,跟六子一起来到船头。这一到船头,这才是发现,男人婆还有阿祥一群人,都是围在甲板上,看着几十米外的岸边空地,一个个目不转睛,像是六十年代中国农村放电影时候的情景。
我也是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之下,我也是目瞪口呆起来,转而是兴致高涨。
那河岸处是一处空地,如今天色刚亮,我才是看清,那里,竟然就是男人婆昨晚所说的弗莱河中游唯一的种植园。有劳动机会的地方,自然有经济产生,这里,是弗莱河沿岸之中最大的一处美拉尼西亚人聚居区,虽说最大,可是这里居民不过只有百人,而且,都是为这种植园的澳大利亚的白人老板做工。
巴布亚新几内亚物产丰富,只要能挣钱的行业,与之相隔不远的澳大利亚,都有资金注入。
如今的巴布亚土著美拉尼亚人,全部身着草裙,身上画着五彩颜料,一个个神情严肃。为首的那人身穿兽皮,头顶雉尾,原本黑黝黝的身子此刻变得五颜六色。这人要么是部落首领,要么是部落之中的先知,也正神情肃穆,面对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树,顶礼膜拜。
“乌拉”数声闷响,牛角号声响起,篝火正旺,青烟袅袅,百名部落中人,低头摊手,叩拜巨树。仪式似乎简单,但是对神的真正尊重跟信奉,即便是瞎子也能感觉出他们的真心。
假若他们的神受到伤害,也许,这些人,真的甘心将自己的心脏献出。庄严肃穆之气,压得我呼吸都是凝重起来。虽无圣洁高贵,却有神圣气息席卷而来。
一群人之中,男女老少,老幼妇孺,即便是身体虚弱很的部落众人,也是在家人搀扶之下进行仪式。
如此异域风情,颇有远古遗风,这等习俗,怕是流传了数千年的原汁原味的当地风俗。原始,粗野,奔放,却是神秘莫测,即便众人在船上远远观看,也自感受道一股神圣庄严,让人不由得尊重起来。
六子这家伙迎着朝阳,看着土著仪式,满面红光,道:“真是帅!洒家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就是当年偷看西双版纳傣族的传统表演,洒家也是没有现在这种感觉。”
我道:“咱们国家是市场经济,那些民俗都是添加了表演的,已经没有了原汁原味。这里,可是没有任何表演性质的仪式。”
“哎呦呵,大橙子,你又是跟洒家说这些道道,要不要你现场作诗一首,让洒家表扬你酸溜溜的情绪?”
我白了一眼六子,我这里说正经的,六子就是将你往坑里带。六子见我不搭理他,却是转脸看向男人婆,道:“男人婆,大橙子不搭理我了,我来会会你。你说他们拜的那树,虽然粗壮,可是也不能称之为神。难不成那是神树?这数虽然粗壮,可是这里好歹是他娘的热带雨林,比之高大的树木多了去了……”
男人婆淡然道:“你说的没错。可是,当地人拜这树,总归是有他们的道理。巴布亚新几内亚之中,沿海繁华城市已经受到全球经济冲击,那里当地人多信奉天主教,基督教,饭前祷告。真正的本地宗教,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是没有的。他们信奉的,是拜物教。”
拜物教是一种统称,指的是人信奉某种有灵性的物品。可能是树,可能是一根羽毛,可能是鱼骨,也可能是人的脑壳。
六子又是怪腔道:“你这么说,就是你也不清楚?哼哼,不清楚还能说那么多,果真是跟大橙子绝配。你们两个,一个缺心眼,一个缺根筋。金庸老前辈那话怎么说来着……是‘天造地设’还是‘天残地缺’来着。”
我着实恼怒起来,方才还是看当地土著心情大好,可是如今,却实在被六子搅了心情。我恨不得好好将六子臭骂一顿。
如今太阳高升,越过森林上空,光线愈加的强烈起来。那棵被当地部落祭拜的巨树,也是将之清晰的展现出来。我不经意的一瞥,顿时大惊失色起来。我指着那巨树树干上对着六子等人喝道:“你们快看,怪不得他们非要祭拜这棵树,那树上,分明长着一个人脸。”
我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是被吸引过去。我再次看上那巨树,那树两人合抱,可是树干之上,在阳光之下的纹理显示的清清楚楚。那里颜色发深,一个椭圆形的轮廓清晰异常。那鼻子,那嘴巴,那眼睛。整个树干上的脸,几乎是活灵活现,简直像是一个人的脑袋藏在了树身之中。
我心中惊讶,暗道:“拜物教,拜物教,这其实就是相信万物有灵的一种崇拜,中国在炎黄历史的时候,曾经也是如此。”
我呢喃起来,小声道:“难不成,佛教说的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是真实存在的。那棵被当地土著朝拜的巨树,果真是一棵有灵性的树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