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们不出去看着么?”回到了堂上,佟狸狸还有些魂不守舍地搓着手中细瓷的茶杯,时而探出头想着外面看。这前堂是无门的,一方敞开着面向着前堂大院,再远些是大门;作为首富,佟家的宅子还是很气派的;从此处看到的大院里是一片片的花鸟丛林,看得出亲手设计宅院的周夫人是个爱花之人。
此时正是春日,百花争艳,彩蝶纷飞;而正午后的此时,整个屋子都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让人有些发懒。对面的凤三倾仍旧低着头没说话,也看不出他是睁着眼的还是在打盹;堂上寂静无声,能听到虫鸣瑟瑟,让佟狸狸想到从前小的时候去外婆家的日子,十分想要就地后仰,躺在这木板所铺的地上。
“见过大夫人,七娘子。”不知何时,詹夫人身旁的知梦到了堂前,颔首行礼后看了眼一旁的陌生男子,再看了看周氏,见她轻轻颔首,便开口话到:“回大夫人,六娘子已将浊物吐出,无大碍。夫人让奴前来知会大夫人一声,以免忧心。”
“好,为我谢过弟妹,让她再在六娘屋中好生看着吧,我这儿还有些事情,待我查明了就去看六娘。”
“是。”知梦答了一声,颔首碎步退了出去,大堂上又没了声音,暖意随着之前未消化的食物让佟狸狸不停地打着呵欠;而周氏看了看女儿想着或许是她大病初愈,身子骨不好,开口问她要不要回去却被女儿拒绝了。
说实话,周氏倒是没见过女儿在自己面前这般自在过。女儿从前话都憋在心里,为人十分谨慎;即便是跟最要好的六娘在一起时仍旧看着让人不觉亲近。或许是自小便总在苦难里滚爬,即便次次有惊无险,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吓就是个大人恐怕也劳顿不堪,更何况是个孩子?
“七娘,若是乏了还是去歇会儿吧?”周氏的话语里伴着和蔼,与跟外人说话时全然两样。佟狸狸听了还是挥了挥手,她可不想错过这场大戏啊;要是回了房里,那日子可不无聊透了;这个下午她可是想赖在这里看看她娘的手段顺便观摩无成本武侠剧的啊。
“哎……你这孩子,何时变得这般爱玩了?”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出了女儿明明困乏还想要留在这儿恐怕是想看到这场打赌的结果,虽然她有些心疼女儿的身子,可是经历过一次失子之痛,她如今却是不想再让这孩子不开心了。
“娘……”佟狸狸娇嗲地冲周氏喊了一声,脸上还附带无趣的表情,惹得周氏好生无奈,只能笑笑撇开眼摇了摇头。
坐在佟狸狸对面的凤三倾仍旧颔首不语,让人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竟然是一眼也没向着堂外看。此时他听到这对母女的对话有些诧异;他出门前师父曾经嘱咐过他,佟家如今有白事,周夫人甚是看重自己这个独女,如今丧子之痛恐怕还未消沉,本不该此时打扰,可惜事态紧急,只得让他带着师弟一同下山求见。
即便是知道佟七娘已死,凤三倾还是向人打听了佟七娘的生性习惯,想着要以此为缝隙,看看能不能用着周氏这个独女来游说周氏。待他到了梧桐县时,却是满城地传着佟家七娘还魂的消息;他开始还有些怀疑,直到他见到佟七娘的那一刻,他知道这却是是真的,因为当初这个好好站在这儿的女子便是自己在回门的路上救过的那具‘女尸’。
后来师弟又因为口无遮拦而得罪了周氏,在他还与周氏商量时佟家又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再后来,等到周氏回来却突然要见师弟,而从刚刚的侍婢话语中,恐怕是与佟家六娘子有关了。
只是这佟七娘……
自己从不同人的口中得到的消息都说着佟家七娘子行为拘谨,谨小慎微,话语并不多;可自她来了堂上,不仅主动与自己搭话,还常与周氏表现出亲昵;时而还能看得出有些轻浮的举动,与自己听说的那个佟七娘……着实不太一样。
难道自己打听到的有问题?可也不该,自己是从许多不同的人口中打听到的,一个不看羞辱而自寻短见的女子,如今这般模样……若不是破罐子破摔,那就只能是别人了。
有句老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拘谨了十多年的女子,一朝一夕变成这般,实在不像。可是若是别人……这也不可能啊?
他在这边有些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而对面的佟狸狸还不知道自己正让人惦记着,整个人很轻松地后仰用双手支着身子,仰起头来与身旁的清露眨着眼做鬼脸,逗得清露憋着笑,活生生给憋得满头汗,清泉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这主仆两,伸手递了张帕子过去让清露擦汗。
“清铃,什么时辰了?”不知过了多久,周氏突然看了看外面的天开口问道。
“回夫人的话,约莫酉时一刻了。”清铃小心地答着,再看了周氏一眼便出了院去。不过一会儿,清铃回来时扶着手摇了摇头,周氏这方点了点头,她便又出去了。
这主仆二人简直心灵相通啊。佟狸狸在心里暗暗感叹着,再仰头看了眼憋笑憋得脸都要抽筋的清露;突然觉得自己的档次都往下降了一档,于是直接无视了清露,转头去看清泉了。
急促的脚步加上粗声的喘息,冯文军被人带进了堂。他满脸通红似关公,显然刚才是好一番搏斗了。一上了堂,这位红脸关公就一把袖子抹了汗,喘着粗气还是站得十分挺拔,到了堂中就拱手一礼向着周氏:“周夫人家防严密,冯某自愧不如。”
他话说完,带路的清铃也到了周氏的身边,然后附首在周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周氏时不时地抬眼瞟了瞟冯文军,最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清铃就又不见了。
这主仆真是太逆天了,佟狸狸这边边喝着茶边感叹着,眼睛游离在冯文军,凤三倾与她的逆天娘亲之间。见清铃走后,周氏开口便想着一旁的小丫鬟说道:“请冯郎君入座。”那小丫鬟飞快地将凤三倾身旁的席位理出来,卑躬地请冯文军入座。
“周夫人,小的当真是见识短浅了,从前只听师傅说着夫人的名号竟还妄自菲薄,如今,当真是甘拜下风。”冯文军说着扯着衣衫散着气,动作十分野,不似一旁的凤三倾拘谨。
“冯小郎君客气了,虽说赌约已过,可今日还有些家事还需要小郎君帮忙,请在此稍坐片刻,待我查明了事实,再作考虑尊师的之请。”
“啊?”冯文军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就看向了佟七娘;这个女子此时正含笑不语地看着他,笑得他心里有些发虚,他再转头去看看自家师兄……好家伙,说好的同甘共苦的,此时竟跟个木鸡一样,连脸色都不带变的。
“自……自然,自然。好说好说……”冯文军讪讪一笑,伸手去端起面前的清茶一口饮下,谁知却烫到了舌头还不敢喷出来,生生咽了下去,那面上的狰狞看得对面的佟狸狸真是赏心悦目。
不得不承认,佟狸狸就是个恶趣味的人,看着对面这位呆萌小哥这要死的模样被逗得不行。于是堂上一时间出现了四种表情,沉默不语的,有苦难言的,幸灾乐祸的,还有老神在在的。
不过多会儿,知琴就被人带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