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无需太担忧,已有大夫来看过,只是这姨娘身子向来不太好,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丘麽麽抹了抹头上的汗,若今日在此房中的是玉姨娘,她们是跳海也洗不清了。
欢颜嘴边绽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宋离依旧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一屋子的大人在,紧紧捉住欢颜的手,心中难免有些惧怕。
那床上的两人不知几时已清醒过来,丘麽麽回话的那会儿,只披了单衣,双双被押着跪在老夫人和宋牧生面前,叩了几个响头。
欢颜细细打量了下张渔,只见此人生的眉目俊秀,褪掉了少年的青涩,有一种沧桑感。年轻时,也应是个出色的人。
“你两倒是胆子大得很。”老夫人气愤,拍了拍手下的桌子,将还未喝,刚泡好的茶水就这样泼出去,两人不敢躲,生生受了,只一会儿两人脸上就红了大片。
“请老夫人恕罪,此事是小人的错,请看在小人与夜莺姑娘乃是情投意合,两心相许。求老夫人成全!”张渔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又叩了几个响头。
“老夫人,不,不是奴婢啊!”夜莺心中一惊,她到现在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场戏,明明是玉娘和张渔的戏份,怎么论到她的?
“你两人若真心要在一起,跟主子们提一声,成全了就是。”三房的四姨太连馨笑了笑,走到夜莺面前:“看你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老夫人,你要为奴婢做主啊!”夜莺哭泣,心中愤恨,哭得更凶了。
“陷害主子,与人苟合,哪一样轻饶得了你?”老夫人不满看了眼连馨,朝夜莺说道:“你说,你冤枉什么?!”
夜莺脸色惨白,垂下头去,沉默不言,低声抽泣,大厅气氛也诡异起来。
“我认得这个人。”欢颜觉得,自己应该适时搅一搅局势,便指着张渔便说:“那天去看荷花的时候,你也在的,对了,你还掉了东西,我让秋歌帮你收起来了,秋歌,赶紧把我上次让你放好的荷包拿出来!”
张渔一震,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欢颜。
秋歌只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个绣着一朵紫色牡丹的香包,宋牧生闻了一口,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蘅芜?张管事的喜好还是比较特别的。”
康子蘅脸色变了一变,矛盾地看了一眼张渔,也只有片刻,便淡淡说了句:“发生了这种事,相爷不等玉姨娘醒来再处置?”
她不会笨到现在还向玉姨娘落井下石,可也不想这事轻易跟玉娘脱了关系,眼神淡淡扫过欢颜:“颜儿和离儿皆是年幼无知,留在厅里不大好吧。”
“叔叔,是你救的我吗?”欢颜跌下荷花池的时间很短,很快就被人救起来了,只是那之前欢颜便中了轻微的寒筋散,神智已不太清楚,被谁救的她并不知道。她醒来之后有一直忘了问这事,她也自然知道,是谁都好,定然不会是张渔。不过眼下,越乱越有利于她跟玉娘。
宋牧生脸色一黑,揪起张渔的衣领甩了几个巴掌:“你竟然眼睁睁看七小姐跌下花池?”
欢颜失足跌下荷花池,他自知其中不太寻常,可大夫人那边做得毫无破绽可寻,只能拿张渔撒撒气。
“小的不会游泳,是墨公子救的郡主。”张渔苦笑,看着欢颜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
“墨公子?我认识吗?”欢颜一愣,她不大记得前世自己有认识墨公子这号人物。
“淮侯小世子墨书。”
原来是他!昨日看来,他跟华镶关系不过,可前世自己并没什么印象。看来前世这墨书在这之后没多久,便蛊毒发作而亡。他竟然还救过自己,怎么说,这人,必须要救那么一救。她极为乐意为二皇子和大夫人多树立几个敌人,更别提这墨书还救过自己。
欢颜想笑,瞪大了一双眼睛,看了看张渔:“我还以为是母亲见到孩儿跌下池塘,所以叫你救的我,一直想着要谢谢你们哩!”
宋牧生听了这话,脸色煞气突起,看着康子蘅冷笑:“张渔与夜莺这丫头既是情投意合,便许他们成亲;但发生了这种事,这两人也万万留不得了,念在两人往日的好处,一会儿去账房领些银两,自行讨生罢!”
宋老夫人看着康子蘅叹了口气,转身对厅内的人说:“还看什么看,都散去了罢!”
众人还想看些热闹,可老夫人这样说,也不好太明显了,纷纷退下。
欢颜和宋离跟老夫人请过安,由丘麽麽带离了偏厅。临走前,还对着康子蘅行了个礼,康子蘅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对她一如往故的温和却疏离。
末了,宋牧生吩咐了丘麽麽好生照顾玉娘,并告知他一会儿处理好这些事情后便会过去。
“幸好郡主让奴婢留意着那夜莺,不然今日这事,姨娘可难脱关系。”丘麽麽将宋离安置好,想起刚才,仍是一脸的后怕。
“也幸得有丘麽麽你,只是夜莺那么小,跟着张渔,实在惋惜。”欢颜叹息,却并不同情。
“可这小蹄子卖主就当这样的下场!郡主若然不忍,日后郡主的下场还不一定如她呢!”丘麽麽想起夜莺竟然敢在唐风苑这做些手脚,依是愤愤不平,又想着这郡主年幼,终是心软的人,便觉得自己日后更加要注意了。
“总算主仆一场,丘麽麽,你着人去安排一下吧,别让人死了。”欢颜淡淡吩咐下去,又问:“娘亲那边可好?”
“嗯,吃过药了,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大夫说姨娘体内还有一股余毒未清,怕是一时半会调养不回来…”
“什么?!”欢颜一震,玉娘身子一向不太好,她下药时已是小心再小心,选的药极为安全,下的分量极少,又是平常大夫极容易解开的,解毒及时对玉娘的身体并无影响:“我让你请外面的大夫,你可照做?”
“是外面的大夫。”
欢颜沉默,带着丘麽麽入了自己房间,玉娘依是昏迷不醒,她虽是懂得下毒,甚至解大部分的毒,毕竟不是大夫,把了一会儿脉,看不出玉娘有什么余毒不清的症状,只是体温比常人低了点。
“那大夫还找得到么?”欢颜放下玉娘的手,淡淡问道。
“他说他明日还会过来,还想见一见郡主。”丘麽麽想了想,又说:“若是郡主不愿见,奴婢找个几口拒了也不大问题。”
“见一见无妨。”欢颜想了想:“那大夫的说话还不能辨别,这事暂且瞒着爹爹罢。”
“奴婢知道。”
吃过晚饭,微风夜凉,玉娘才微微醒了一刻,又沉沉睡去。
宋牧生来过,只字不提日间的事,欢颜自然知道单凭内宅争斗就能打击到大夫人可能性小之又小,因着南康王府和皇太后的背景,与宋牧生日后的官路攸关,张渔与夜莺这些小事,动不得康子蘅半分。
欢颜忧心玉娘的病情,只略略跟宋牧生应付了下,最后实在无话可说了,便问:“娘亲这要睡多久?”
“这,大概明日就能醒来了吧。”宋牧生对玉娘有些愧疚,愧疚是纵然众人都心里清楚,依然不能还玉娘一个所谓公道。
“哦。”欢颜丧气,应了一声,有些乏了。
宋牧生见状,便让丘麽麽带欢颜去休息,自己在苑中陪了玉娘半夜方离去。
次日中午,给玉娘看病的大夫来了,开过药方,邱麽麽带他到了一个平日里会客用的厅子,屏退了下人,欢颜方从屏风中走了出来:“听邱麽麽说,爷爷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