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谢飞絮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干脆利落,尽管从他颤抖的手上不难感受到他的害怕,但这个绝对是有想法的人。他至少敢怒敢动,敢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其他孩子看到有人带头,也不敢落后,哄的一声,都蜂拥过来,连在地上挺尸的大勇也奋力爬过来,看谁抢得快,谢飞絮干脆把手上几百个铜板全部扔到了门外,看着疯狂扑过去的黑影,她嘭地关上了大门,落了门闩。
“哇……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二丫姐,没了铜板,你的伤怎么办?”月儿一见谢飞絮把所有的铜板都扔了出去,忍不住放声嚎了起来。
谢飞絮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爱哭的妹子,估计是在这群人中,就只有她有哥哥照顾,还有曾经的二丫现在的自己时刻护着,所以,她还能保持着一丝童真和情意。
想着,谢飞絮走过来,安慰嚎哭不止的月儿,道:“月儿,别哭了,我没事。几个铜板而已,以后我们再挣回来就是。”
直至月儿的哭声小了,她才抬起头,见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抹着眼泪的月儿,还有另一个索索发抖的女孩子。她佝着身子,压着小腿扑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颤抖着的背脊,谢飞絮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吓傻,或者直接昏迷过去了。
“你叫米儿?为什么不离开?你不怕我?”谢飞絮在脑袋中搜索着她的记忆,如果没记错,这个女孩子就是叫米儿,只是平日懦弱不堪,欺负挨打总是少不了她的份,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她为什么不和其他孩子一样去抢铜板离开呢?或许自知抢不过,不想做这样的徒劳功?如果是这样,她也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谁知米儿胆怯地抬起头,说了一句出乎人意料的话,“怕,但我,我没地方可去。二丫姐,你至少不会伤害我。”话一说完,她立刻低下头,再不敢直视谢飞絮。
我没有地方可去!是啊,她谢飞絮也没有地方可去。要不然,她何必费一番心思把那些小乞丐赶走,而不是自己潇洒离开?
这一句就这样触动了她的心灵,她前世孤独飘零、命不由己,穿越后也是命如芥草、死里逃生。可,哪里才是她的家?
是的,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那么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米儿,别怕,你说得没错,二丫姐不会伤害好人。”月儿抹抹泪,走了近来,在另一个角落蹲了下来,三个黑不溜秋的小人儿,就这样围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米儿听罢,倏然抬头,目光热切,瞳孔带着明亮的光影,在这暮色里异常雪亮,语气依旧唯唯诺诺但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二丫姐,我愿意跟你在一起。”
这么说,就表明,她做了第二个选择,愿意跟着谢飞絮,一切听从她的安排。
谢飞絮微微一笑,心里突然暖洋洋的。谁说她没有家,谁说她没有亲人的,眼前的不就是吗?一个为救她性命冒死求情,一个愿意死心塌地跟随她,还有两个为她奔波着还没回来的男孩子,虽然不知道会怎么样,但至少不会太差。
“月儿,米儿,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就是这纷飞的柳絮,没有家,可是我们至少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离开树枝,我们也不过是一时漂泊,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借着幽凉的月光,谢飞絮伸手接住几片细碎的棉絮,目光灼灼如星辰,笃定又坚决。
在这深沉的夜晚,多少年后,米儿都不曾忘记这双眸子、这番话。眼前这个女子,她就像一盏明灯,指引着前方的道路,让眼前所有的黑暗都不复存在,只有充满力量的心愿和期盼。
那是对美好生活、灿烂人生孜孜的渴望和追求,是对一口热饭、一件暖衣、一声关怀、一盏明灯……的期许。这些话,就在这一瞬间深深地扎根在两个孩子的心里。
“以后叫我飞絮姐姐,忘掉二丫这个名字,我们要相依为命,重新生活。有我飞絮一日,就有你们一口热饭吃。”谢飞絮慢悠悠的语气仿佛在拉家常,但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分量。
月儿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却阻挡不了她对谢飞絮的信赖和敬重,“飞絮姐姐,是柳絮的絮是吗?我知道,我知道,这个真好听。只要我哥和二丫,不对,是飞絮姐姐在,月儿什么都不怕。”
米儿依旧低下头,但明显已经没有之前的胆怯,仿佛是弱弱地嘟囔,但却异常真诚:“飞絮姐,我也是。”
谢飞絮抬头仰望着遥远又美丽的星河,对着触不可及的时空欣慰地笑了笑。穿越到现在,不过半天,她却有了真正信赖的人,这比起前世形单影只的自己,简直好太多。这是再华丽的豪宅家具,再多的荣誉名利也换不来的——温暖!
叩叩叩……
正沉思,大门上传来几声焦急的敲门声。谢飞絮警觉地站了起来,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门边,俯身门缝上,借着暮色厉声问道:“谁?”
“开门,是我。”处在变声期的男声有些粗糙,这一声开门像鸭子叫一样难听,谢飞絮却既陌生又熟悉,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她以为是哪个小乞丐去而复返了。
“是恒子哥,絮姐姐,我来开门。”跟在后面的月儿欢喜地跳了起来,扑到门前,灵活地打开了门闩。
门一打开,月儿看都没看,直接扑到同样衣衫褴褛却高了一个头的恒子身上,“哥……你终于回来了。”
“二丫呢?二丫还没回来吗?粒子说她回来了啊!人呢?”恒子却没有来得及和自己妹子多说,他奔跑了一路,此时还有些气喘不止,加上夜色如墨,他根本看不清楚院子里的两个黑影是谁,只顾着焦急地询问。
而谢飞絮此时也只能看到一团乌黑的泥人,对这个本尊脑袋中熟悉的恒子,却只有模糊的容貌,但这几声焦虑的询问,足以看出他对本尊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