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朝镜子中的那个姑娘吐了一下舌头，镜子中那个姑娘也调皮的向他吐舌头；小千挤眉弄眼，镜子中的那个姑娘也挤眉弄眼。
小千默默地放下铜镜。
他沉着脸从胭脂铺走了出来，炎离一脸轻松的笑容看着小千，“怎么样？满意这个面容不？”
小千无奈道：“你喜欢就好。”
自知自己换成了女儿颜，小千开始走路也变得不自在，偶尔还有路过的人看他一眼，窃窃私语道：“姑娘长得好看就是好看，就是穿得寒酸点了。”
小千朝自己的身上看去，一身的粗布青衣。
炎离问：“要不去置办一身的好行装。”
小千梦得摇了摇头，如果再换一身女儿装，不知道有多不自在，他觉得这样挺好的。
看来自己还是习惯当男人。
容颜一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也发生了变化，他也不紧紧挨着炎离走，而是有意无意的拉开了俩步距离。
默默无语走了好一段路，即使是微微低着头，小千也认得这样的路，前面不过百米就是自己开医馆的地方，他停止了脚步，不愿再向前再跨一步，
炎离问：“怎么，不走了。”
小千问：“你什么意思？”
炎离笑笑，没有说话，自顾地朝前面走。
小千站在那里，微微抬起头，看见前面炎离的背影，视线渐渐扩散，是临街的铺面，在一点点，就是医馆的铺面，有人来回走动，药材的味道从里面
飘散出来，小千很敏锐的闻到，他本能的分辨着这些药材的名字，有桂枝，荆芥，胡菜……
闻着这些药材的味道，小千竟然有了烟火气息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那场梦，在受祭火燃烧后的那一段梦，心中陡然升了奇怪的念头，他好想去看看，会不会是真得，明知道是梦，去说服了自己想去看一眼
的念头。
小千他朝前迈出了步伐，炎离在前面停了下来。
小千走到炎离的身边，满脸窘迫道：“一个人呆在那儿好无聊。”
炎离没有说话。
俩人并肩而行。
终于到了医馆。
俩人站在医馆门口，有些许的病人走走出出。
有妇人说道：“本来以为那老顾这没有留后，医馆也荒废下来，没有想到这还真有人盘了下来，继续行医，就是不知道这年轻的后生的医术
能不能和老顾相比。”
这妇人的话半信半疑，另有人插嘴道：“你还别说，这个地方真端得是开医馆的好地方，那好生的医术，我觉得比那老顾更甚一筹。”
话刚落，同行的人便“嘻嘻哈哈”接嘴道：“不是吧你连日来的咳嗽治好了么？又不是疑难杂症，怎么就察觉到比老顾更好，恐怕是看他长得年轻清俊秀，这才说‘更甚一筹’”
……
小千把他们的话都听到心里面了，他的心突然加速，这真得是梦里那样的现实吗？
可是自己并没有在医馆里面醒来。
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炎离拉了一下小千的手，小千这才回神过来，炎离的手好冰凉，他意识到炎离正不耐烦的拉了一下他的手，他猛得收回，有些迟疑道：“我们还进去吗？”
炎离说：“怎么不进去。”
连给人否定的余地都没有。
小千想着他是炎离，心中很快释然。
炎离快步走了进去，小千紧挨着，微微退半步的距离也跟着走了进去。
有伙计迎了上去，问道是看病还是抓药。
小千不知作何回答，炎离却很快说道：“看病。”
伙计朝前面指去，说医师在那里就诊，小千朝医师所就诊的地方看去，不过几步而已，却在视线停留的地方，就像隔了好一阵春夏秋冬————
阳光从窗户外缓缓而入，落在那相貌年轻的医师上，他嘴角的笑容，认真嘱托着来就医的老妇人需要注意的事项。
那医师真得是灏，那个炎离的二公子端尤灏。
陪他从青梅，又到昊水，再到伏华的灏。
小千有些站立不稳，他朝炎离看去，炎离嘴角含笑，小千突然知道，炎离是故意带自己来这里的，他知道灏在这里，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
就医的老妇人已经看完病，灏低着头，说道：“下一位。”
没有人回答。
灏抬起头，看着俩人，问：“请问俩人谁看病？”
小千看着灏，心中生了许多的酸楚，这么近，俩个人的关系却变成了最普通的路人。
倒是炎离很快地回道：“是我家娘子看病。”
他说完，捅了一下小千，这一捅，小千一个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医案台。
灏用右手做了个姿势，有请小千坐下。
小千很顺从的做了下去，他呆呆着眼前之人，灏大概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就诊之人的眼神，他问：“哪里不舒服？”
小千的眼里竟然有些湿润，他低声道：“头痛。”
灏按照医师的流程，给小千把脉，详问病情，写方子，取药。
一个流程下来，真得如同陌生人一样。
小千回头看了一眼灏，快步离开医馆。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千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青梅镇外的十里亭。
旁边，炎离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
刚才好似走在梦里一般，他停了下来，看着炎离，问：“为什么？”
“做好事。”
小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湿润成珠，一滴一滴从眼角流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是委屈，委屈明明自己就在灏的面前，可是灏却不认识他，待他如一般人？可是明明是自己这样的容颜，是自己先欺骗了灏，是自己不愿见灏的，自己不值得委屈，可是为什么还要流泪？
他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在逃避灏，可灏还是守着他的那个医馆。
他抹掉眼泪，好一会儿才对身边安静的不存在的炎离说：“谢谢你。”
炎离说：“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好奇，你和我家的弟弟关系亲密，为什么你醒来后却不问他现今如何？”
明明知道炎离是故意勾自己的话，小千还是很认真的，却又带着几分故作轻松回道：“既然我都好好的，灏也应该好好的，我不想再见他，不想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我这样的麻烦跟着你还是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