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很晚大老爷才回来,然后次日便和韩氏一道去了韩家,八成是寻韩氏长兄拿主意去了。直到晚饭过后大老爷和韩氏才回来,大老爷神态轻松似乎从韩家讨到了一颗定心丸。同来的还有一个据说是寄住在韩家的韩氏姐姐的孙女儿,大概韩氏嫌闷特地带她来陪自己吧。
韩氏那位姓苗的姨孙女今年八岁,正好和辛家的几位姑娘差不多。大老爷还真是偏心眼儿,韩氏担心姨孙女没有玩伴,他便拉下脸皮跟几个孙女说叫她们去和苗姑娘玩。
一边是祖母一边是祖父,辛家几位姑娘犯难了。陈氏得知这一消息,第一时间将两个女儿叫到跟前,让她们不要管大老爷说什么,千万别跟姓苗的走得太近。韩氏满肚子的坏水,她将这姨孙女带来辛府肯定不简单。
当初钱氏爬床那事一出,陈氏恨不能提刀砍人。但是她再恼火钱氏毕竟是自己两任是婆婆的外甥女,赵氏待自己很好,陈氏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好死揪着不放。
不过陈氏事后回想起来,当初钱氏原本年前听到赵氏给她选定的几个夫婿人选时候还一副羞人答答,颇有兴趣的样子。可是过年时候韩氏回府,钱氏和韩氏打了一通交道后钱氏便嫌那几家不好了,再然后她便贴上了丈夫。
若说这里头没有韩氏的唆使,鬼都不信。这个女人就是巴不得自己这边母子婆媳几个生出嫌隙才好,想尽一切办法在挑事。这回这个女人回府,不知道又想算计谁。不管怎样,叫自己的子女离她远点总没错。
苗家乃是皇商之家,有的是银子。当初韩氏长兄翻案,他家的银子功不可没。不知道这回大老爷升迁他家会不会出力,不过看大老爷那模样,八成苗家是答应出力的了。
鉴于双方多年的宿怨,辛家大房其他的两个姑娘应该也是被告诫了,是以起初那两天没人去搭理苗姑娘。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家毕竟都还只是小姑娘正是爱玩爱结交新朋友的年纪。
况且辛家的姑娘们名义上说自己有自己的院子,其实这些所谓的院子哪能跟大人的比,不过是将大院子隔成小院子罢了。嫡女的院子还过得去,庶女的院子就比较逼仄了。大房的这几个庶出姑娘的院子基本上都是在辛府东边后面那两三进的位置。
其中辛明翠住的清霭院更是与清岚院隔得近,辛明翠自来被自家兄弟姐妹冷落,二房的辛明蓝这阵子被她娘拘着学针线又很少过来,苗姑娘一主动,两个人终究还是玩到了一起。
在辛明翠眼里,苗姑娘性子温和,言语之间很是和气,既不像辛明紫端方稳重有叫人不敢放肆,又不像辛明彤言辞尖刻咄咄逼人。同时为人还有自己的主见,没有辛明青一味无原则讨好陈氏那几个子女的谄媚相。
更难得的是人家出手大方,外头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一甩一大把,甚至珍珠头花玉石坠子这样的东西随口送人眉毛都不带眨一下的。辛明翠何曾受到过这般礼遇,与人家玩了几日便俨然生死之交一般。
跟着沦陷的是辛明青。大老爷对辛明青这个孙女特别和蔼,比辛明紫这个嫡长孙女还和蔼。他每次到清岚院的时候总是特地将辛明青叫过来吃好东西,教她怎么应付老太爷的考问,让苗姑娘陪她一道念书。一来二去辛明青也坚持不下去了,苗姑娘又会来事,将她也哄得团团转,几个小姑娘成日里凑在一起。
只有辛明紫和辛明彤一直坚持不靠近清岚院不亲近苗姑娘。辛明紫都还好办,毕竟那么大了轻易不会上当。辛明彤却年幼,陈氏担心她被人家的小恩小惠笼络了,这些日子尽量将她带在自己身边,就连去春辉堂还有老太爷的院子察看清扫进度都将她叫上。看到辛明彤,孙氏照例又捏了捏她的包子脸稀罕一番。
春辉堂是辛府接待重量级客人的地方,辛老太爷回城,一些旧日老友偶尔会来拜访,所以春辉堂一定要打扫一新。虽然老太爷只回来小住,但他老人家的院子也得好生清扫。因为常年不住,灰尘蜘蛛什么的积了很多,那些帷幕窗纸都要拆洗换,一些门轴窗户有些不灵活吱嘎作响的,该修缮的修缮,改重新做就重新做。
陈氏和孙氏将春辉堂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又转入老太爷的院子,太枯燥无趣了,跟在她们身后的辛明彤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在春辉堂紧靠着太爷的院子,不用多走路。两个女人察看了一下庭院又转入正房书房,辛明彤无事可做双眼四处乱瞧,却见桌上卷放着一张画似乎是松脱了下人还没来得及挂上去。辛明彤心里一动,忍不住跑过去打开那画像。
那居然是一张人物画像,画中的少女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散插着几多白色小珠花,左边插着一只玉垂扇步摇,垂下的小股头发用红绳扎成更细小的几股分落在两颊边。身着丁香百蝶花卉纹交领褙子,月白色裙子,脸儿圆圆杏眼大大。正端坐石凳上目视前方的翠竹,手中却握着一管玉箫。
辛明彤看到这少女不由一怔,原来曾祖父在府里的书房也收藏了这少女的画像。她当初两岁多的时候在庄子里,有一回甩开了胡妈妈挪动着小短腿一个人悄悄跑进了老太爷的书房,彼时太爷正对着这少女的画像入神,嘴里念叨着什么“是我大意害了你”之类的话,似乎老眼还泛泪来着。因为太入神,辛明彤都走到了跟前他还没发觉。
辛明彤抱住曾祖父的腿,嚷着“画画,看……”,辛老太爷一把将辛明彤抱起,辛明彤总算看清了画上画的是什么。曾祖父藏着这么一副少女的画像做什么,这手执玉箫笑得灵动飞扬的少女不会是曾祖父他老人家的初恋**吧。这狗血念头一出现她立马鄙视了自己一下。
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这少女的身份,可别说她年纪小不能打听,就是成年了事关长辈的隐私也不好打听,这事被她藏在心里然后时间一久忘记了。这时候见到这少女的画像到可以趁机问一下母亲,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