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都不想把事情闹大,稍事惩戒之后,安羽琪就挥手准备让场中这些下属们退回来,御林军又开始重整院门口的秩序,那位孚玉国御林军的女统领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心想这西宁主的家丁也是莫名其妙,如果是来决斗倒也罢了,怎么让那位京中出了名的小公子来闹事?那小公子究竟有何本事,世人都知道。除了依仗其母是西宁主之外,也就会蛮横耍泼,真遇见个恨心茬的,恐怕让他死个千遍也不厌倦。
正此时,忽然一个满脸英气的女子从外围走过,看见此处热闹场景,不由皱了皱眉,双脚一踏地面,激起两团烟尘,整个人已经冲进了场中,出拳直打,横腿而踢,出招干净利落,竟是毫不拖泥带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出了七八招,分别向还没有住手的监察院官员身上攻去。
这女子出拳极为简单,但胜在快速厉杀,竟是同时间让那些监察院官员没有落到好处,被逼得离开了原地,有几个正依安羽琪的命令后退的人竟是腿上挨了一脚,身形一晃,险些跌倒。
安羽琪微微偏头,心道哪里来了位军中的高手?她对武道修为看不出来什么,但曾经身边也有过兵的存在,对方那种天生一股军中铁甲血杀威势,竟是将自己的这些属下都给逼退了。
那女子替长安侯的家人解围之后,长身站在原地,双眼微眯,似乎对于自己先前这一连番凶狠出击,竟是一个敌人也没打倒,感到有些诧异。她一眼便看出来站在石阶上的安羽琪乃是领头的,皱眉说道:“好威风的大齐使团,居然团中随便派出来的都是高手!”
安羽琪看了她一眼,静静说道:“出使异国。首要处乃是不堕国威,这位……姑娘既是军中人物,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安羽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了,也不知对方是妇人还是姑娘,忍不住心中感叹。还是以前好啊,以前见了男的叫先生,见了女的叫女士,怎么也不怕弄错了。怎地到了这里反倒无从下嘴了。
那女子看了一眼地上哎哟不停的众人,皱眉道:“不过是些奴才和刁民,就算那孩子无礼,难道阁下就靠这孩子与下人立威?”
安羽琪微微眯眼,问道:“那依阁下意见,我便要由人唾面自干?”
女子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微微一黯。这边厢的孚玉国御林军统领却早认出这女子是谁,面带尊敬之色上前行礼:“冉将军,您怎么来了?”
这位姓冉的军中人士一时间没有将这位御林军统领认出来,那统领赶紧说道:“下官唐陶玉。”
原来这位冉将军,姓冉名燕,乃是云琳的得力下属。一向在西边草原上抵抗云梦国的入侵。去年随着云琳调回京都,谁知一直闲居无职,只是偶尔去兵部点点卯。虽说京中军队同僚敬云琳一系悍猛忠勇,向来尊敬。但终究还是过得有些不是滋味,今日偶尔路过此地,没想到却碰上了大齐帝国使团门口的一场闹剧。
冉燕看了御林军统领一眼,小声问道:“怎地让这些外来人在我上京如此蛮横,传了出去,岂不是灭我朝威风?”
御林军统领苦笑回答:“是陛下的旨意,让我等保护好使团的安全。事关国务,下官怎好怠慢?”
冉燕本就因为一直在西方镇守边境,没有机会参与到对战大齐帝国的战事中感到郁闷,再看这满地哀嚎不已的孚玉国子民,更是愤怒中带着不屑。她忽然抬头,用一双凌厉的眼神盯着安羽琪,冷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安羽琪安大人?”
安羽琪想不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传播的如此迅速,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广播的年代,她都能红成这个样子,以前怎么就没有慧眼发现她呢,害的她只能窝在深巷中的小旅馆里打杂。
不过对方既然问到了,安羽琪也不好不回答,冲着冉燕拱了拱手回答道:“正是。”
虽然对方很无礼,但自己却不能丢了大齐帝国的面子。安羽琪把一切都做足了,这样回去了就算没有赏赐但起码也不能落了埋怨。
冉燕面色一片肃然,脆生生道:“孚玉国冉燕,向安达人请教。”说完这话,她将腰间佩刀轻轻搁在地上。
安羽琪摇摇头,知道对方不自称官称,这是打算按照民间的方法来整,那可是整死了随便整的整啊。叹了口气,安羽琪依旧面带微笑:“冉大人,在你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了。可惜……我是文官。”
文官不与武官斗,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吵架可以,打架不行。
冉燕皱了皱眉:“大齐帝国历来以武著称,即便是文官也都会武。安大人如此推脱,莫非是瞧不起在下?”
这个帽子扣的大了,安羽琪动了动嘴,长叹一口气:“冉大人,你这情报工作做的不到位啊。世人皆知我并非大齐帝国之人,不过眼下为大齐帝国谋事而已,你直接把个人问题升到国家矛盾上,似乎有些不妥当吧。”
冉燕咬牙不吭声,但安羽琪却看出她动了血腥,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不摆平的话,还真就不好收场。
安羽琪忽然笑了笑:“本官对沙场上的英雄一向敬重,先前已经知道了阁下常年镇守边关,本官敬都来不及,怎么会在拳脚上和你分胜负呢?况且,本官确实文官,实在是不懂得半分武道,否则冉大人这般英姿飒爽的,本官还真想结实一番。”
冉燕和众多武将差不多,都是直性子人,听着安羽琪话中有示好的意思,面色稍霁,不过却依然双手供在半空之中,没有个结果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安羽琪叹着气摇头,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属牛的吧!
无奈之下,只好对身后地暗卫头领轻声说道:“去陪着过过招吧,点到为止。”
暗卫头领将身后的长刀缓缓放到地上,走到石阶之下,对着这位孚玉国出名的战将稳定地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暗卫头领的眼中,没有男女之分,更没有怜香惜玉,有的只是对手和敌人。
冉燕微微眯上双眼,她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危险,心中知道对方是高手,安羽琪派出对方来和自己比较,倒也不是羞辱自己。于是她吐出口中浊气,微微一错身形,双掌一顿,便向暗卫头领攻了过去。
掌影动,间中响起一声闷哼。只见暗卫头领胸口中了冉燕一掌,闷哼之后唇角渗出了血丝,看着是那样触目惊心。高手过招,为不可谓的变化都将成为致命的杀机。而暗卫头领虽然受伤,他的手却已经扼住了冉燕的喉咙,只要稍稍发力,冉燕的这条命便会如此收割掉。
暗卫头领长满老茧的手指抵在冉燕的喉咙上,不知她是否感觉到恐惧。忽然暗卫头领缓缓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右手。
冉燕心中百感交集,望着暗卫头领有些失神。她想不到对方身边随便派出一个人来就能让自己没有半分还击之力。先前那一霎那过招的时候,她清楚自己击中了对方的胸骨,却没看到对方那只手是如何伸到自己身前的。冉燕心里清楚,如果对方不是手下留情,自己此刻早已没了性命。她不仅对对方力道的拿捏钦佩起来,看着暗卫头领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同时冉燕还很清楚,这只是过招,而且之前安羽琪说明了点到为止,因此她才会毫发无伤。但若是真正厮杀的话,对方恐怕根本不会给自己任何接触到对方身体的机会。她蓦然身子一阵,钦佩地向暗卫头领深深鞠了一躬,又像安羽琪点了点头,认输之后快速离开了使团门口,头也未回。
至于那些被打的小公子的家丁们,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不过是一招之战,确实那样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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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羽琪一直面无表情,心中有些不快。原本想要好好休息,却被这些闹事的人搅的一点心情都没有。刚刚又收到了孚玉国礼部的邀请,她又不好不去,只能登上马车。
马车沿着上京接到往礼部驶去,马车四周自然有孚玉国的御林军严加保护,绝对不能再给任何人接近大齐帝国使团的机会。她们已经深有体会,不然孚玉国的人接近使团不是为了保护使团,而是为了保护孚玉国的子民啊!这些北面来的使团还真是把蛮夷演的足足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安羽琪坐在马车上微微闭着眼睛养神,她已经有一阵子没休息好了。原本以为到了上京能够好好歇歇,哪知却天随人愿,让她好不安生。
过了许多,安羽琪忽然开口,问身边的暗卫头领:“刚才为什么要挨那一掌?”
虽然不会武,但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凭着暗卫头领的身手,刚刚那一招完全可以躲避开,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竟然生生吃了一下,难不成是看上对方了?
安羽琪微微睁开眼睛,用眼角瞄着暗卫头领,表情有些怪。
暗卫头领咳了两声,俨然是受不了安羽琪的眼神,解释着:“对方是军人,所以属下愿意直接一点,而且属下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他又看了安羽琪一眼,压低了声音回答:“大人有意结识对方,属下自然也要卖她一个好。”
安羽琪笑望着暗卫头领,道:“我连她有几个脑袋几个胳膊都不知道,结交什么?这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她算哪根大头蒜?也值得我去结识?照这个标准结识下去,我这辈子岂不是要忙死?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你还让不让我玩啦?”
安羽琪心中叫苦,她的标准真的不高,也就是:吃饱肚子,过好日子,赚好银子。怎么实现起来就这么难呢?这比在小旅馆里拉下脸来去跟顾客兜售套套还让人郁闷。
暗卫头领一愣,心想当官的不都是喜欢去结交一些人么,不管有用没用,先结交上再说,谁知道将来能起到什么作用,怎么这安大人就与众不同呢?而且,就算你不喜欢结交,但是和吃喝拉撒又有什么关系?扯的是不是远了一点?
安羽琪把他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也不说话,从怀中一个小口袋里摸索出个小药瓶来,打开倒出一颗递给了暗卫头领,让他吃下去。
老管家在旁边兴致勃勃问:“陈皮?”
安羽琪没好声地回答:“这是伤药。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看低我啊?好歹我也是高材生,跟独孤虾那几下子不是白学的。一路上没见我踩了不少的草药么,你们家大人是天才,天才!”
暗卫头领有些郁闷地接了过去,依旧锲而不舍地追问:“可当时大人分明叮嘱我说点到为止。”
安羽琪干脆翻了个白眼,毫无形象的瘫在马车里:“你哪个手指头点到她的身上了?”
暗卫头领险些吐血,连忙服下伤药,开始打坐。
老管家神色凝重,一路来也只有刚刚才说了句话。见暗卫头领并无大碍,忽然开口:“那西宁主家的小公子来闹事,不知道背后是谁撺掇的。这孚玉国女王明显很欣赏大人,都能派出御林军来保护使团,又怎么会容忍有人前来闹事呢?这事儿有蹊跷。”
老管家的心思完全放在先前那件事上,毕竟是宫中出来的人,心思要比安羽琪复杂的多。
安羽琪手指敲着车窗窗棂,示意二人车外都是孚玉国的人,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末了,吐出一句话:“那女王权利抓的不牢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老管家顿时想起了孚玉国的现状,北岚主、现任女王与先皇和云琳一党之间的纷争,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