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侍女目光如鹰,探在少年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警戒之意毫无掩饰。
而这少年比她更清冷,看向她的目光更是深不见底。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是何人?”
侍女一愣,看了眼他手中的木桶,也判断不了他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只好撤下短刀。
“我劝你最好如实招来,你若是个路人误闯大人房间,你我有缘,今日我还可饶你一命,如若不然……”
她目光徒然一冽,像准备出鞘的利刃只待一声令下。
怎料少年听罢便是一声冷笑,尤胜女子的面容带上了一丝嘲讽。
他一字未提,抬手就把木桶摔了出去,侍女身手极快连忙避开,木桶便狠狠砸在地上,黏稠混黑的呕吐物顷刻泼了一地。
“用毒来控制她,也亏你们想得出来。手段如此下三滥,竟是越活越窝囊了!”
少年突然变脸,满脸嘲笑夹带着怒意,眉宇间是看尽天下江山的不屑,通身狂傲之气透骨而出,一种压抑猛然压在她的头顶。
沉甸甸的,如何都抬不起脖颈。
侍女眼中不由流露出恐慌,除了楼主之外,这是第二个让她无法抬头直视的男人,不……他比楼主更恐怖!
“敢……敢问高人……尊姓大名,小的……摘星楼第十七堂,湛卢堂堂主……夏如风。”
夏……如风?
顾泠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劲装女子的身影来。
摘星楼以古时名剑为名,南北共分二十一堂,南堂唯一一个女堂主,便是湛卢堂夏如风。传闻她两把短刀走天下,可见近搏功夫有多高深。
但,记忆里夏如风并不是这般普通模样,是个英气的美人才对。
难道……
出手快如闪电,夏如风只觉身边凉风一带,面上蓦然便空了,她立刻翻身而起退出丈外,而她堪堪站稳时,少年已然回到了原地,手里还多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少年勾唇一笑,模样像极了一只精魅。
“摘星楼南堂十九堂的易容术,今日可真是受教了。”
夏如风慌忙摸上面庞,果然脸上有了触感,她的面具被他轻而易举撕破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此高人,破她易容之术,她必然无法全身而退了,不如拼死一搏也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无论是谁,坏主上计划的,必须除掉!”
夏如风双手一绾,两把寒芒闪烁的短刀从袖口滑出稳稳接住,刀柄一转便似电光般朝少年冲去,雷霆之速带着万钧之力,犹如两只出山饿虎眸放精光呼啸而来!
少年立在原地,看着她眸中闪过阴狠,看着她接住短刀挽了对刀花,也看着她像困兽一样笔直冲刺而来,可他偏偏是一动不动,漂亮的桃花眸子满是不屑的笑。
若不是这抹自信满满的笑,躲在床幔后的秦烨早就忍不住冲出去了,但他不停的提醒自己,必须相信她,遵从她的命令,此时绝对不能出去,这才稳住了马上就要掠过去的身子,可心还是提在嗓子眼如何也放不下。
在床幔里,他也能听到夏如风短刀的破空声,铮铮得声音仿佛连空气都能撕裂,恍然中他好像看到了那纤弱的少女一刀割颈倒在血泊中的情景,胸口猛然一下抽疼,疼的他立刻捂上心口。
不行,他不能让她如此涉险!她之前的自信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那是摘星楼的人,十七堂堂主夏如风,一个杀人如麻连眼睛都不眨的杀手,她怎能对付的了?!
决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秦烨双拳猛然一窝,丹田瞬间盈气,就在他要掠足而出时,灌进耳中呼啸的刀风声猛然停住了。
四下一片寂静无声,像在空无一人的旷野,像在没有时间没有生物的空间,安静的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闭上眼睛不忍看向帐幔外,可胸口的抽疼逼着他转头去看。
只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夏如风那把可以一刀贯墙的锋刃距离顾泠的额头不到一寸,灌足内力的刀风硬是削下了她几缕发丝。
少于一寸的距离,夏如风却满头大汗银牙紧咬,而她刀下的人却仍是一脸淡漠,恣意而立。
目光随着飘下的发丝一点点下移,顾泠忽然勾唇一笑,抬眼看向额前的刀。
“刀不错,但你的身手配不上它。”
话音刚落,刀下之人鬼魅一样凭空消失,仅是眨眼间刀下便空无一物!
夏如风已然看傻,她横行江湖十二载,从未见过此等诡谲的轻功,真正是说书人口中的来无影去无踪,饶是楼主大人也没有如此了得的身法!
“后面!”
脑后忽传一声厉呵,她下意识双手交叉以刀作盾,旋身后撤,可身子刚转过来,便有一支玉毫直指她眉间。
这下夏如风彻底崩溃了,这笔是方才她收进笔筒里的,没想到少年竟能在她闻声转身的眨眼间还来得及取出一支玉毫来!
就在她的惊愕中,一个名字猛然出现在脑海。
鬼一样的轻功身法,踏雪无痕,凌空变道,除了那个人,她再想不出第二个了。
“飞燕穿空凌仙顶,回风蹑步踩鬼肩……”
她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呢喃给谁听,念了句晦涩难懂的诗。
可躲在床幔后的秦烨,一下便听出了个中所指。
如今天下纷乱,江湖中更是才人辈出,而江湖四大楼之一的烟雨楼,稳立江湖的镇楼之宝便是自上古传下的轻功身法。
这两部身法被传的神乎其神,据传来时无影去时无踪,似鬼似魅难捉摸,可于万人中隐身匿形,直取将领首级!
而这两部身法分别称“飞燕”和“回风”,就有文豪题诗两句,后被烟雨楼篆刻木牌悬在阁前。
可当今世上,真正习得这两部绝世轻功的人只有一个。
三年前众叛亲离,被四国和四楼联手围剿的烟雨楼前楼主——顾泠。
“你……你是顾,顾楼主……?”
夏如风尾音都开始颤抖,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玉毫,仿佛那是支铸着倒刺,淬了剧毒的翎箭,一不留神就会让她命丧当场。
神情丝毫未变,依旧是一副浅淡的嘲讽,手里的玉毫却离她前额更近了一分。
“没人敢拿兵器指我,你是第一个。”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少年开口的一瞬间她的心狠狠一抖,如同承受不了负重一般低沉下去,沉的连血液都差点凝固。
而这时少年又开口了,气若深谷幽泉,冰冷清嚣。
“勇气可嘉,奖你继续留着这条狗命。回去告诉以兰佾,他和弗白珏送的这份大礼,我顾泠收下了,日后的回礼,也还望他们好好接下才不妄我一番好意。”
说罢,那只玉毫从夏如风的视野中缓缓移去,而她就像除去了一座大山一样卸了一大口气。
“顾,顾楼主胸襟广阔,如风佩服……如风这就告退。”
堪堪逃得比兔子都快,顾泠玉毫还未放下,窗口凉风一带,夏如风便没了踪影。
浑身力气顿时泄尽,顾泠眼睛一合直挺挺朝前跌去,就要落地时,一道人影自里间冲出,狠狠抱住了跌落的瘦小身影。
看着怀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少女,秦烨也顾不得她是皇上的女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旋风一样翻窗冲出了房间。
如果她真出了什么意外,他绝对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