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世泽听她这话,似有些失望,半天,笑了笑:“她若有此安排,必是有事的。”
殷月华点点头:“是为了沐萍的事。”
沐世泽听她提起沐萍,奇道:“沐萍何事?”
殷月华定了定心神,道:“沐萍虽与李家三少爷订了亲,可连这三少爷长得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又何来感情可言。她守节,不过是为了遵从礼教而已,想来也非出于本心。”
沐世泽一边点头,一边道:“这个,是我疏忽了。”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太太也曾劝过他,可他们都是礼教中人,一来便认定这是正当的,却忘了考量人情,太太虽聪明,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又听殷月华道:“既然是不对的,又何必死守,不如找户好人家,让沐萍嫁了吧,免得耽误了孩子。”
沐世泽知道她的性子,清冷决绝,不似自己,一辈子优柔寡断,误人误己,叹道:“沐萍已经定过一回亲,要想再找,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话音刚落,见殷月华微微一笑道:“我听说沐萍身体一向不好,又有顽疾,有一位邱大夫,年少有为,对沐萍的病颇有心得。沐萍已经定过一回亲,身体也不好,与其嫁入官宦之家,与别人共事一夫,争斗竞逐,不如让他嫁入小户人家,过些平淡的日子,可是一般的小户人家,又不好将息身体,眼下这位邱大夫,我看倒是合适的人选。”
沐世泽听殷月华这话,只觉得十分有理,便笑道:“好,就依你的意思,明日我先探探邱家口风,再找沐萍谈。”
殷月华没料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愣了,心中又有些不忍,道:“你就这样同意了,也不再问问。”
沐世泽摇摇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殷月华听他如是说,叹道:“老爷,还有一句话,我只是草木之人,不值得老爷如此相待,还是忘了我吧。”
沐世泽听她叫老爷,知道她的心意,半天,方道:“月华,****之事,岂是自己可以做主,这么多年,你可曾将他忘了?”
殷月华听他问起,又想到自己这许多年,也是无时无刻不想起世远,便低了头,不知如何答他。又见天色已晚,也不便久留,便起身告辞。
沐世泽见她要走,心中一千一万个不舍,也不敢留,只轻声问道:“还能再见吗?”
殷月华听他声音里,饱含着浓厚的情谊,也不敢再看他,自己往门口走去,听他在身后轻声道:“月华,我只求你好好的,让我看着你,就够了。”
她没答话,只在跨出门口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自姨娘见过老爷后,卫国府里突然热闹起来。接下来几个月,提亲的提亲,准备的准备,只是采雪走了,沐莲也失去了耳目,雁南和梦兰到底忠奸未辨,也不好差遣,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她也渐渐知道得少了。
闲来无事,姨娘又开始给她上课,日子,又似回到了从前,悠闲自在,与世无争。只是,她们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转眼已是十一月,沐莲的生日,按往日的规矩,需得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请安,于是就带了梦兰,出了与水居,往各处去了。
园中的景致虽是未变,但花也败了,叶也枯了,不时袭来一阵寒风,却是说不尽的萧条凄凉。
一时行到长廊,听阁楼里面两个丫头说话。
一个说“不知怎的,五小姐就进去了。”
另一个问“可说了什么?”
那一个答“也没听见什么,只听说三小姐出来就骂了句贱人。”
另一个笑道:“许是看到贾家爷神色不对了。”
那一个道“哼,哪个男人看了五小姐不动心的。”
沐莲知道卫国府又要再起风波,不过也无谓追究,只做自己的事罢了。
正巧老爷出门办差不在家,老太太、太太都是淡淡的,各自赏了她些东西了事。
又过了好些天,这日半夜,突然有人敲与水居的门。这边许妈妈开了门,见薛妈妈带了一大群人闯进与水居,又急急的关了院门道:“去叫六小姐出来。”
许妈妈见来了这许多人,其中还架着一个,没来得及看清,便听沐莲在身后道:“薛妈妈有何事。”
薛妈妈见沐莲出来,也不行礼,直接道:“沐芳身体不适,太太让她来与水居修养几天。”
沐莲这才看清她身后被几个婆子架着的正是沐芳。又见沐芳被堵着嘴,已经晕厥,关切道:“姐姐怎么了?”
薛妈妈冷道:“六小姐别问了,带我们去后面杂物房吧。”
沐莲听她如此说,赶紧道:“采雪走后,空出一间厢房来,不如让姐姐……”
薛妈妈不等她说完,厉声道:“怎么,六小姐是逆太太的意逆成习惯了?”
沐莲听这话,知道她来者不善,再不多说什么,便带他们去了后院的杂物房。
两个婆子将沐芳扔进房里,关了房门,薛妈妈掏出一把锁来,将杂物房锁了,自己留下一把钥匙,将另一把钥匙递给沐莲,道:“以后三小姐,就劳烦六小姐照看了。三小姐进来时可是好好的,六小姐可得看好了。”
沐莲见她如此说,并不接过钥匙,只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担得了如此大事……”
薛妈妈不等她说完,不耐烦道:“不必说了,你若不愿意,就交给梦兰。”说着便要将钥匙递给沐莲身边的梦兰。
沐莲见薛妈妈有此一举,赶紧接过钥匙道:“还是我拿着吧。”
给梦兰,出了什么事儿,她就得死,自己拿着,就算出了事儿,也不过是责罚,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薛妈妈见沐莲接过钥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也不告辞,便带着一众婆子离开了。
这边薛妈妈一走,沐莲赶紧开了房门,见沐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一紧,过去谈她鼻息,见她还活着,心里大大舒了口气,又吩咐梦兰拿床被子来,自己取下塞在沐芳嘴里的东西,心里叹道:“沐芳啊沐芳,怎么为了一个男人,落得如此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