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
无边乌云遮蔽了漫天星空,空气中一片安静宁和。
在一盏朦胧的路灯下,一辆与夜的颜色相同的跑车静静趴伏在那里,流畅的车身线条充满了美感,而黏贴在车尾的918三个数字则是提醒着人们,它的身价和性能可不像自己的颜色这么容易让人无视。
保时捷918,最难驾驭,也是操控性最强的超级跑车之一。
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华夏籍青年。
袅绕的烟气透过敞开的车窗扩散而出,透过微微眯起的眼帘,青年眼中的黑色显得有些深邃与忧郁。
‘滴滴’,‘滴滴’,‘滴滴’。
三声微弱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车载GPS影像突然在没有任何操作下自动启动,同时一道链接透过插在USB接口上的接收设备发送过来。
驾驶位上的男子双眼骤然睁开,黑色瞳孔中散发的光线一下变得犀利起来。他伸手在中控台上轻点了一下,一个文件开始自动下载。
就在这时,一把好听的女声透过车内的音响适时传递而出。
“阿飞,路线到了吗?”
“正在接收,三姐。”
一问一答间,驾驶位上的男子已经掐灭烟头丢出窗外,神色变得严肃。
“这次警方的布防十分严密,路线上会有一些难走,等接收完毕立即出发,从第九大道赶到十七号码头,小刀会在码头西侧的灯塔那边等你。”悦耳的女生平静的提醒:“警方的布局一直在变,还有不确定的巡逻车辆四处乱转,我给他们做了个饵,十秒之后会吸引他们大部分的人力,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去解决。”
“你只有三分钟的安全逃离时间,到了码头,小刀会给你安排接下来的事宜,时间来不及,我就不多说了,现在你看一下,路线应该已经传过去了。”女声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男子闻言,本来还有问题要问,却也忍了下来。抬眼看了下已经显示接收完毕,并且自动开启的导航路线,肯定的回了两个字。“明白。”
车辆启动,没有亮起大灯,黑色的918仿佛一个幽灵一样快速划过一条条光线幽暗街道。
偶尔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隔着不远的其他街道上有警灯闪过。
大约十几秒后,原本显示着红色警告标示的导航路线上突然变成了黄色提醒标志。
而随着这个颜色的变化,918的引擎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车速骤然开始快速拔高。
三分钟,只有三分钟。
从第九大道到十七号码头之间大约有九公里,减去刚才慢行的十几秒钟,一百六十多秒的时间要赶出九千米距离,至少要保持两百公里的平均时速才行。
两百公里时速对于918来说当然不是问题,只是六秒多钟,黑色幽灵已经从一百公里提速到两百二十公里左右。
这时前方出现一个路口,导航上面显示要向左转。
黑发男子目光淡定,双手快速一小一大的晃动两下方向,918便攻势不减的切弯而入,出弯时速度非但不减,反而更加增快了几分。
从始至终,男子连刹车都没有碰过。
“Shit!”
一名守在原地待命的警察发现了918的踪迹,气愤的骂了一句,立即向总队汇报。
“那辆车出现在第九大道三十七号街口,现在正向西行去,速度很快,超过两百公里。”
刚刚从听到引擎咆哮声,他便开始注意那个街角,然而从看见车开始,不过是几秒钟而已,视线中就只剩下对方萤火虫大小的车尾灯,还好918这种超级跑车十分显眼,他才没有看走眼。
警车立即出动,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
可惜,他们大部分的车和人手都被三姐用诱饵调离了,此时剩下的车辆根本完不成对918的包抄,在三姐提供的路线信息下,918只是一路狂飙,便是冲出了警方的合围。
两分四十九秒。
918准时停在十七号码头西侧灯塔之下。
两名男子在那里等候,长发男子从车上走下,其中一名短寸头男子一挥手,另一人顿时走上前来,钻进918的驾驶位,快速开车驶离。
长发男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对寸头男问道:“三姐呢?”
“三姐不在,她让我来送你离开!”短寸头男子说话声音生硬,挥手道:“跟我来吧,时间不多,毛头的能力你知道,很快会被警察追上,到时候他们反应过来,封了海,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长发男子一边跟在寸头身后,一边说道:“谁说我要走了?上哪去?三姐呢?”
寸头只是一路快步前行,很快两人已经来到海边。
一艘中型货船靠在那里,留着络腮胡子的五十多岁船长守在岸边,看到寸头男过去,立即贴了上来:“你要等的人到了?就是他?快点吧,再晚的话,恐怕不能在安全的时间赶出公海。”
络腮胡子船长显得比寸头和长发男子更为着急。
“把人安全送到家,你的家人就会安然无恙,所有财产也会自动返还你的账户,如果有什么纰漏,你知道后果的。”短寸头冷冷的威胁。
船长根本不敢废话,只是一个劲点头,招呼长发男子道:“快走吧,再晚真的来不及了,你们不怕走不了,我还怕自己活不了呢。”
长发男子不干,“我要见三姐,最少也要通个话,我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任务已经进行到这儿,却要我中途退出?”
“你在质疑三姐的决定?”短寸头男子眯起了眼睛。
“不是质疑不质疑的问题,就算要离开,我也要三姐当面跟我说。”长发男子一点都不退缩。
“那好,我帮你联系。”
短寸头男子突然松了口风,掏出一个样式奇特的通话设备,只按了一下,里面就响起刚刚在918车内那个女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小刀,船离开了?”
小刀没有回答,而是对着长发男子扬了扬手。
长发男子走上前,伸出手,还未接触到对方手中的通话设备,就看到对面的小刀突然动手,一记掌刀袭来,长发男子只觉得左侧脖颈仿佛被重棍狠狠砸了一下,顿时晕了过去。
“没事,三姐,人已经送上船了,马上离开。”小刀一挥手,旁边的络腮胡子船长马上心领神会,拖着长发男子拉上了船,立即命令船员起航。
看着已经渐渐驶离码头的船只,小刀有些关心的对通话机内的三姐道:“三姐,阿飞的驾驶能力无人能比,有他在,你会更安全,为什么···”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类似的问题他已经问了不止一遍。
果然,还是跟以往的几次一样,对面依旧是保持沉默。
小刀叹了口气,关闭了通话设备,目光再次回到现实当中,望着已经起航的船只,正在驶向自己与三姐等人梦回牵绕的方向。
一点一点,渐渐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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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略黑的天幕上星光已经黯淡,随时都可能消失而去。
马腾飞背着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包,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微微刮起的晨风掀起他挡在眼前的长发,露出底下刚毅的脸庞。
离家七年,再次回归香台市,马腾飞心中百感交集,看着眼前熟悉而又模糊的环境,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七年了,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家中父母是否还健康,生活是否踏实,父亲退休了吗?母亲的头上是否已经长满了白发?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父母还能一眼认出自己吗?想着想着,马腾飞不禁加快了脚步。
快到家的时候,马腾飞突然停下。
前方是一个卖油条的早餐摊,对面有四五个人正在排队等待,马腾飞的目光穿过人堆的缝隙,固定在摊位旁边的一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老年妇女身上,她的身上穿着件有些破旧的老人衫,面前则是放着一个保温箱,偶尔有人过来,递给她一元钱,便是可以从她那里换到一杯温热的豆浆。
“妈……”
一声轻唤,带着颤抖,马腾飞的眼中一瞬间被晶莹之物填满,滚滚泪珠如断线一般成串落下。
声音太小,这一声妈并没有能够传到马腾飞目光所驻之人身上。
但是这一瞬间,仿佛有着一道莫名的联系,使得那卖豆浆的老年妇女抬起头来,向着马腾飞的方向望了过来。
啪嗒~
正在递出的豆浆掉到了地上。
老妇人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双手保持着递出的姿势,用颤抖的嘴唇努力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
“小飞?”
“妈……”
马腾飞再也忍不住心中难掩的激动,再次大声呼唤一声,猛地向着老妇人跑去。
雄壮的身躯将老妇人瘦弱的身体紧紧抱住,母子二人已经双双泣不成声。
七年前——
年少的马腾飞刚刚高中毕业,喜好上了飙车这种极度刺激的运动,天赋极佳的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当地有名的飞车之王。
然而随着他名声大噪,年轻人的轻狂却也同样随之出现在了马腾飞的身上。
一次,马腾飞与人飙车,胜利之后的马腾飞得意忘形,随口嘲讽了失败者两句。谁知道就是这看似无心的几句嘲讽,却是为马腾飞差点引来杀身之祸。虽然最后马腾飞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却也被对方在身上捅了三刀。而且在反抗之中,他还将对方带头那人直接捅死。
当时的马腾飞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以为杀人就要偿命,于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便是在当天就离开了家乡。怕被警察跨省抓捕,最后辗转数次,竟是直接出了国境线。等他明白自己所作所为并非一定是滔天大罪的时候,却也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而被禁在国外,已经想回也回不来了。
七年时间,马腾飞曾多次想要逃回家中,但是他明白自己所在的组织是多么的凶残和神通广大,别说回家,就是想与家中联系一次,马腾飞都做不到,或者说能做到也不敢去做。
直到这一次,自己的组织因为一次任务而遭受到另一个更为强大的势力的围剿。马腾飞这才在同为华夏人的三姐安排下被暗中送到了国内。
“梅姨,这位是谁呀?”
旁边炸油条的夫妇之中,那位年近五十的妇女看到梅世娟与陌生青年相拥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丽丽,强子,这是我儿子,小飞。”
马腾飞的母亲梅世娟抹了把眼泪,从马腾飞的怀中退了出来,指着旁边炸油条的夫妇说:“小飞,这两位是你强叔和丽丽婶子,六年前搬到咱家旁边的邻居,这些年你不在,你爹和我多受了人家的照顾,快,叫声叔,婶儿。”
马腾飞也擦了把脸,一转身,对着两位炸油条夫妇就是深深的一鞠躬,心诚喊道:“叔,婶,谢谢你们这些年对我家的照顾,以后若是有事,您二位尽管说话,只要腾飞能够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叫丽丽和强子的夫妇赶紧说不用不用,都是邻居,帮帮小忙什么的算的什么。
马腾飞也不反驳,这些年在外,马腾飞最感觉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在他心里,这些帮助自己父母的,就等于是自己的恩人,会深深记在心里。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这个时间上班的人也已经走出了家门,很多人早上都不喜欢自己做饭,这时候丽丽夫妇的油条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妈,爸现在在家里么?我先回去看看他吧?”
马腾飞收了一名少女的一元纸币,随手从身前保温箱中取出一杯豆浆递给对方,这才转头对母亲问道。
“没呢,你爸他跟人一起开出租,人家开白天,他开夜班,现在差不多也该回来吃饭了,七点钟就要给人把车送去了。”
梅世娟在旁边的马扎上坐着,看着儿子,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爸今年都五十六了,怎么还开夜班车?睡不足觉身体哪能受得了?”马腾飞眉头皱了起来。
梅世娟却毫不在意:“租的人家的车,人家不愿意开夜班,只能你爹开了,不过这样也好,开夜班租金少,而且白天还能空出来,有什么事也不耽搁。”
马腾飞心中叹息,更加自责,就因为自己年少时的无知,让父母这七年时间遭了多少的罪。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要知道,马腾飞这些年来,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家,而作为父母,马腾飞的父亲和母亲只会比马腾飞更加想念马腾飞,这份思念而不得见的心情,才是最最让人心如刀绞的痛啊。
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六点十分。
一辆出租车从远方路口转过,向着油条摊这边驶来。
马腾飞眼尖,一眼就看到车上驾驶位坐的那人模样,正是自己的父亲马永健。
“喝!强子,今天生意不错啊,队排了这么长,看样子得等一会儿才有饭吃吧?得,我也不等了,先把车给人送去,等会儿回来你这清闲了再吃算了。”
出租车停在了油条摊旁边,车副驾驶门上的车窗落了下来,紧接着里边就传出一个男人粗放的声音。
“爸!”
马腾飞喊了一声,几步迎了上去。
马永健被这一声爸给弄愣了。此时虽然天色见亮,却也只是相对刚刚来说,马腾飞此时走来,背对着油条摊的灯光,一时也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从声音上,马永健还是听出了什么。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爸!”
马腾飞又叫了一句。
这一次,马永健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的儿子,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小飞……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马永健下了车,抬起拳头使劲捶向马腾飞的胸前,但是真到了跟前,却又轻轻的放下。
“爸,对不起,儿子错了。儿子回来了,再也不会让您老操心了。”马腾飞的声音哽咽。
马永健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儿子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边跳了出来,一缕缕金色的光线洒落在大地。
街道另一头,一个少女快速奔跑而来,乌黑的长发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一层金色的光亮。她跑的很快,很急,还没到油条摊,就气喘吁吁的大喊道:“强子叔,丽丽婶,你们家燕子快生了,你们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
叫丽丽的妇女心里一惊:“不是说预产期还有七天的吗?怎么说生就要生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叫车了吗?”
旁边强子也是有些紧张起来:“是啊。怎么还要你跑来,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这么远路。”
这时候少女终于跑到了摊位边,使劲大喘了几口气,急促道:“快别问了,燕子姐羊水都破了好半天了,她自己对生育这些也不了解,打电话不及时,叫救护车都有些晚了,这里距离市区又有些距离,等救护车来了再赶回医院,恐怕有危险。打你们的电话,你们两个都关着机,可急死人了。”
少女停下说话,又大口喘了一阵气,这才接着说:“我到这里来,一是告诉你们快些准备一下,一会儿要跟去医院,再一个救护车来了我在这里接车,叔婶你们两快回去看看燕子吧。”
强子和丽丽乍一听见少女说得话还没觉得怎么样,过了几个呼吸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慌了。
“怎么回事,小夏?燕子怎么样了?危险吗?”丽丽赶紧抓着少女的手问。
“婶,你快别问我了,快回去准备一下吧,时间不多了。”少女赶紧催促,这时候显得比两个当事人镇定多了。
“回家,回家……对了,回家,生孩子要准备钱,我们快回家。”丽丽这才醒悟过来。
旁边强子比她早一步静下来,他刚刚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应该是没电了,此时已经跳上了拉炸油条工具的三轮车,发动起车来。
“强子,别开三轮车了,我送你回去。”
马永健站了起来,出租车的速度和平稳都要比三轮车强得多,现在时间紧迫,开三轮车哪还来的及。
“爸,我去吧。”马腾飞也一下站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面前的强子和丽丽是自己家的邻居,这些年帮了自己家不少忙,心中正想着怎么报答,眼下机会就来了。虽然这点小忙在马腾飞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积少成多,马腾飞并不想因为是小事就懒得去付出。
“你行不行?”
出租车就停在旁边,马永健也没有拔钥匙,眼看着马腾飞已经先一步坐进了驾驶室,他赶紧追上问了一句。
“放心吧,爸。”马腾飞肯定的点头。
丽丽和强子两人急匆匆上车,刚一坐下,安全带还没系,出租车便是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猛地向后倒去。在经过后方进村的路口时,车头猛地来了一个九十度侧甩,正好对准入村的道路。
看着疯狂加速离去的出租车,马永健不由得有些傻眼。
这还是自己开了六七年的普桑吗?怎么一到了儿子手里,就被开出一种跑车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