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赫然是墨无痕那张俊美如神的脸。墨无痕细细端详着手中的簪子,红唇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手微微一用力,簪子便顷刻间碎成了粉末,顺着他的指缝流走。
墨无痕抬头看向慕容云曦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挥袖转身走远,只留下一抹颀长挺拔的背影。
慕容云曦回到无心园,就迅速换了一身衣服,让缓歌推着她往太液湖走去。
太液湖是京城富家子弟最喜欢去玩的地方,那里景色宜人,风光如画,特别是像春天这样的季节,泛舟碧湖,吟诗作赋,别提有多惬意了。在慕容云曦的记忆里,南宫凝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去那里哭一场或者郁郁的坐在湖边看来来往往的画舫,等到气完全消了才会起身回去。
果不其然,慕容云曦到达太液湖,就看见南宫凝坐在湖边一棵柳树下嚎啕大哭,宏亮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萧子衿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着,接受路人的指指点点。
缓歌拨开人群,推着慕容云曦走到南宫凝身边。
“南宫凝。”慕容云曦轻柔地拍拍南宫凝的肩膀。
南宫凝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慕容云曦,突然扑到她身上,“曦曦!”
“好了,别哭了。”慕容云曦安慰地拍拍南宫凝的背,看向萧子衿,“她怎么哭成这样?你欺负她了?”
“我怎么可能欺负她?我不过就是从赌坊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但她没过多久就追上来撞了我,然后,她就在这里哭了。”萧子衿显得很无辜。
“哇~”南宫凝听见萧子衿的话,哭得更加大声,把眼泪全抹在了慕容云曦洁白的衣服上。
慕容云曦忍住一掌拍死她的冲动,冷冷朝缓歌道:“你去找只船来。”
缓歌看着那湿了一大片的衣服,在心里想着慕容云曦什么时候会一掌把南宫凝拍飞,要知道慕容云曦自半年前醒来后就有严重的洁癖,从来不允许自己身上有任何污渍,现在南宫凝把她衣服弄那么脏了,不被一掌拍死才怪。但她却冷不防听到慕容云曦的话,于是连忙拨开人群找船去了,因为她不尽快找到的话,到时候被一掌拍飞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缓歌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条船。她叫船夫把船停到岸边后,就连忙跳下船将南宫凝从慕容云曦身上拉开,然后一个公主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女汉子般的把南宫凝抱进了船舱,继而又走下船将慕容云曦也推进了船舱内。
不得不说,缓歌还是挺细心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还为慕容云曦买了一件月牙白长袍,等慕容云曦换好衣服,缓歌探出头,看向仍立在岸边的萧子衿,“萧大少爷不介意的话,就上来吧。”
萧子衿毫不客气地跳上船,进入船舱内,就看见南宫凝趴在软榻上哭得一塌糊涂,而慕容云曦则悠悠地坐在一边整理衣服,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想看看慕容云曦到底要怎样制止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谁知慕容云曦并没有安慰南宫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去湖心”,船便向着湖心划去。
萧子衿惊讶地看着怡然自得地喝着茶的慕容云曦,这女人就不安慰安慰?
船慢慢划着,慕容云曦依旧淡定地喝茶,不发一言,任由南宫凝趴在软榻上哭。
等船慢慢停下,慕容云曦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悠悠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拔开塞子放到桌上。
浓郁的柠檬香从瓶子里散发出来,瞬间溢满了整个船舱,让人心旷神怡。萧子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觉得他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清新的香气了,可南宫凝闻到这种香味,立马停止哭泣,跳起身缩到船舱一角,咬着下唇,样子甚是可怜。
可慕容云曦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继续端起茶杯品茶,“说吧,出了什么事?”
“他把我撞到地上,把我弄疼了。”南宫凝委屈地指指萧子衿,声音带着哭腔。
“我?”萧子衿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他什么时候把她撞到地上了?
“缓歌。”慕容云曦微笑,如果是装疼了那么简单的话,以南宫凝的性子,用得着哭这么大阵?开玩笑!
缓歌会意地拿起桌上的瓶子,一步步朝南宫凝逼近。
南宫凝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肚子,神色骇然,“别别别,我说,我是因为今天去赌场不小心弄丢了母妃送给我的耳环才哭的。”
弄丢了耳环?慕容云曦挑眉,继续喝茶。
缓歌见慕容云曦没什么表示,依旧一步步地朝南宫凝逼近。
“好吧,我说。”南宫凝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慕容云曦见她终于肯说实话了,举起一只手,示意缓歌停下。
等缓歌停下后,南宫凝才坐直身子,“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慕容云曦打断她,完全不像是出来安慰人的。
南宫凝瘪瘪嘴,迫于慕容云曦的淫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再次开口,“那是去年的春天,也是这样的阳春三月,我兴致勃勃地出宫参加姻缘际会,在街上却不小心让一个小偷偷了荷包,我气愤地追着那个小偷跑,追了几条街都没追上,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美男子如天仙般从天而降,他唇红齿白,身姿挺拔,眉目如画,阴柔中不失清秀,清秀中又带着点……”
“讲重点!”慕容云曦再次打断了她。
“好好好,美男子落地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小偷,他一只手抓住小偷的肩膀,迫使小偷转过身,脚下一勾的同时抢了小偷手中的荷包,再往后一……”
慕容云曦额头上隐隐有青筋爆出,忍无可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讲重点!”
缓歌嘴角猛抽,对南宫凝是要多无语就有多无语。
萧子衿也终于知道慕容云曦为什么不安慰南宫凝了,那家伙的思维,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就两个字儿,找揍!
南宫凝抖了抖,“他后来把荷包还给了我,我为了感谢他,请他吃了一顿饭,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可今天,我却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赌坊你侬我侬。”南宫凝说完,又哭了起来。
这是有多狗血的情节啊,慕容云曦头痛地揉揉额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南宫凝,“你有点儿出息好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一根草?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就不能重新找个男人在一起吗?这天下,比他好的男人又不止一个,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哭得死去活来你值得吗?”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都一年了,他怎么可以这么骗我?”南宫凝依旧不停地抹眼泪。
“他骗你的地方多了去了。”慕容云曦冷哼,“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他爹是谁?还有他的身份地位,你都知道吗?”
南宫凝停止抽噎,“他叫温驰,家住在密阳,他爹是密阳太守温良,他是家中的嫡长子。”
嫡长子?慕容云曦冷笑。
“怎么了?”南宫凝对慕容云曦的表情很是不解。
“缓歌,把北雨查到的资料拿给她看。”
“是。”缓歌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递给南宫凝,“凝公主。”
“这是什么?”南宫凝不解地接过。
“看完您自然就明白了。”
南宫凝一张一张地翻看,看到最后,她手中的纸滑落到地上,眼泪再次涌出,“原来,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什么白头偕老?什么山盟海誓?骗子!他是个骗子!”南宫凝又趴到软榻上哭了起来。
女人果真是水做的,慕容云曦无奈的叹了口气,“萧子衿,你把她送回去吧。”
“为什么是我?”
慕容云曦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觉得我和缓歌能把她送回去吗?”
“呃,好吧。”萧子衿勉为其难地答应,想到两个女人好像确实不能把一个人送回去,尤其是手中一个还是残疾人。
萧子衿走到南宫凝面前,弯腰将她抱起。南宫凝只是伤心地哭着,也不挣扎,任由他抱,好在两个人性子都比较随意,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
临走,慕容云曦说:“凝凝,人的一生不如意的事有很多,我们不可能为每件事都哭一场,温驰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哭,你的感受我能明白,因为我曾经也有过同样的经历,一个和我相爱了十几年的人最后对我狠下杀手,那种痛你能明白吗?你其实比我幸运得多,在还没完全陷进去的时候就醒悟过来了,我呢?大概已经无法自拔了吧,所以,你要看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有很多时候,我们要学会坚强,有太多太多的痛苦,需要我们自己承担。”
萧子衿感触至深,他看了看慕容云曦,足尖轻点,飞速向外掠去,是的,有的人的荣耀,并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们的背后,有着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