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拂枝一瞬间打开房门,所有人都望过来,她墨发如云散落,神态高贵,一袭素衣临轩而立,风卷起她的发尾和裙角,风姿当真举世冠绝。
“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官爷为什么还要送去太守府?”她身体虚弱得不行,所以说话很困难,语气有点低,听来只觉带了几分江南的柔软,像是猫尾在撩人耳朵。
那几名官差见到晏拂枝瞬间嘴巴张大,一时说不出话来。而那些村中的少年和长辈却是一脸的不解,这位姑娘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出卖她,她为何还要出来?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行动时娉娉袅袅,仿若周遭造化俱凝于一人眉睫,顷刻苍白无限江山。
那几名官差中有当先回神的忙掐了同僚几把,脸笑作了一朵菊花迎上来:“姑娘真是……”
晏拂枝抬眼,眼波中氤氲着雾气,朦胧迷离,更使人神魂颠倒:“我不愿意和她们走在一起,人多太吵。”
那几名官差对视几眼,都纷纷觉得货不在多在于精,而且依太守那惯于风月的眼光还不一定能看得上这些一般的姿色,故当下便放了那几名村里的姑娘,她们的家人忙把她们接过来藏在身后,防备的盯着官差。
石头和他娘都不由恼怒的跺了跺脚,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官差却懒得理会他们,笑着对晏拂枝弯了腰伸手道:“姑娘请。”
晏拂枝点了点头,对村中众人躬身一拜,许多村民都要上来却被官差手中的大刀唬住,只好对她说了些保重一类的话。
晏拂枝微微扯了扯唇角,霎时青山也无颜色。
石头却并没有跟来一起,而几名官差也看出石头之前并没有想把这位姑娘送出来的意思,是以他们就没再邀请石头一起。
一路上虽有马车乘坐,但那山路真是差点没把晏拂枝颠出个好歹来。她一下马车,脸色越发白了,弱不禁风的样子,看得官差心痒痒。
“姑娘请往里走。”
晏拂枝看了一眼门上的匾额,虽然也是太守府三个字,但明显让人觉得气派不够,且门前并无石狮雕塑,自然可以猜得出这是后门。
她一言不发默默走了进去。
那几名官差进府后便有人快步去通报了管家来,管家见到晏拂枝的时候,完美演绎了一个词语——目瞪口呆。
管家回神后忙给了几名官差赏钱,恭敬的领了晏拂枝往府里去。说来这太守府也还真是亭台水榭,奇花异草一个都没落下,晏拂枝越走越觉得这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御花园。
到了一处清雅的园子,上题“硕人别院”四个字,晏拂枝瞬间无言,这赵焕究竟庸碌无才到了什么地步,居然直接取了这个名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呐!
她回头对管家道:“这是太守大人取的名字?”
管家笑了笑,以为晏拂枝要夸赞这个门匾便点头道:“正是,姑娘以为如何?”
晏拂枝微微半眯了双眼,似笑非笑道:“甚妙,这硕人别院和美人轩倒是如出一辙,莫非美人轩的名字就是太守大人的手笔?”
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尴尬而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回答一句:“姑娘取笑了。还未请教姑娘名讳?”
管家心中很是意外,其他被送来的姑娘要么哭闹不从要么服从献媚,这位姑娘却没有明确的态度,且谈吐气度并不似一般人家,隐隐给他一种上位者的感觉。
晏拂枝终于有了笑意定定地看着管家,好似陷入回忆又好似本来就是这种迷离的语气:“我叫西枝。”
管家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讪笑着推门而入:“西枝姑娘请进。”
晏拂枝进到园中见到许多妙龄女子两两三三聚在一起,皆颇有姿色,大约有十人左右,倒真是符合硕人别院这个名字了。
她一进来,有如鹤立鸡群,原本的十来位姑娘脸色都是一变起身看着管家和晏拂枝,却并不上前来说话,一时院中寂静无声。
管家却没有理会她们,顾自将晏拂枝引到西边的一处厢房道:“西枝姑娘屈就于此吧,虽不如何宽敞富丽,但也还能住人的,早前已有下人打扫干净了,西枝姑娘请。”
晏拂枝觉得这个太守府的管家也未免太……太谦谦有礼了一点!这可是宣城无恶不作贪赃枉法强抢民女杀人如麻的太守府啊,管家怎么会是这样的?
真有意思。
她点头进了房间,管家眼见天色已晚便也不多留,差人送了晚饭来便匆匆离去了。
管家这一走,晏拂枝还没把饭吃好呢,便立刻有几名女子进来了,有一名女子打量了四周还低低的自言自语:“别院里最好的房间也就跟我的差不多……”
晏拂枝抬头并无表情,眼神泛着尊贵的冷冽,惊得几名女子脸色开始不自然起来。也还有一个胆大的笑道:“姐姐这是来自哪里?”
她将竹笋放进嘴里,吃完后才回答:“我没你大。”
那女子脸色终于也难看了,居然就咬着这句话不放:“你胡说!我才十九岁!”
“是吗。”晏拂枝不想跟她多说,她现在需要休息。看了一眼那名女子,便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吓得几人肩膀一哆嗦,小脸惨白惨白的,晏拂枝站起来,越过众人,对房门外候着的下人道:“把饭菜收了吧。”
“是。”那人快速将饭菜撤下去,晏拂枝看着她们,眼神锋利如刀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那几名女子终于坚持不住败下阵来,全都一拥而出,还有一名胆子小的直接给吓哭了,晏拂枝听到哭声的一瞬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居然把人给吓哭了。
进了这吃人的太守府你们都还能笑嘻嘻的,为何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话就把人给吓哭了呢?
她的小心肝抖啊抖的,不解,十分不解。但她抓肝挠心没一会儿,终于还是睡着了。
翌日清晨,她沐浴梳洗完没多大会儿,将将吃完早饭,晏拂枝打开房门刚走出来一步,院中的所有女子便全都退到角落里去挤在一起,怯怯地看着她,又是一片寂静。
晏拂枝心下抽了抽,只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向前行,这时院门忽然打开,一声轻笑恍如松间雪落,泉水叮咚,温妙不可言状:“听说别院里来了个女煞星,把梅子吓哭了,不知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