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听见金誉大吼,已奋力转身,可此时显然已来不及,车厢惯力太大,急速下滑中似是撞上了什么,厢尾一摆,将已站直往后迈步而去的方瑛瞬间甩出了车厢外。所幸方瑛反应迅疾,一双手迅速收回,死死扣住了车门一侧,可大半截身体已被甩出。
金誉回身一拳击破了后车窗,将璧月扯过来,吼道:“抱稳!”璧月赶紧双手伸出窗外,反手扒稳了后车窗。
金誉单手扣住后车厢椅,冲方瑛大吼:“快!伸手!”边说边奋力探身去抓方瑛,“我会抓住你!”
方瑛竭力稳住身形,全力深吸一口气,大吼:“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方瑛拼力双手往上一按,金誉凝神,一把抓牢了方瑛,手脚并用将方瑛拖了上来,扒在左车窗上。
璧月被车厢左甩右撞,已顾不得疼,又嘭地一声,下巴磕在窗棂上,嘴里顿时一片血腥。璧月大声问:“现在怎么办?!”
金誉见颠簸中,车窗外的树木极速闪过,连成一片,根本看不清,车厢已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地滑向山谷,再回头看了一眼璧月,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来不及多想,只冲璧月大喝:“抓紧!别咬断舌头!”
璧月忙咬紧牙关。
方瑛大叫:“前面有巨石!要撞了!”
金誉也看到了,冲方瑛喝道:“你往左边!我们往后边!”
说着,金誉使全身力气跃近璧月,竭力将她护在身前,用冰冷的声音快速在她耳旁大声说:“马车会撞碎!车厢散架的瞬间我会跳起!用你全身力气回身抱住我!不准放手!”
璧月的背紧紧贴在金誉怀中,颠簸之中,竭力点了点头。
“我们不会有事!相信我!小月!”
“我相信你!”
金誉回首,巨石已近在眼前,深吸一口气,“准备!”不过一息,金誉大喝:“走!”
璧月奋力旋身,一把抱住金誉的腰。紧接着,一声巨响,车厢撞上巨石,无数碎片喷薄射出。电光火石之间,金誉扬手护住璧月,凝目分辨,搂紧璧月穿出碎片跃起丈余,三四个借力旋身,再数纵数跳,终于滚落到了荆棘丛中。
落到荆棘丛中,两人滚落分散开来,璧月背上一片刺痛,尽管金誉已极力护牢,可荆棘丛的尖刺还是刺得璧月缩紧了脖子。
心绪稍平,璧月爬起来去拉金誉,可金誉伏在尖刺上居然一动不动,再用力去推,竟还是无丝毫动静。璧月的心顿时像是被人猛抓了一把,眼皮一跳,后背上凉飕飕的。
“金誉!”璧月嗓子发干。
金誉像是睡死了过去,浑身僵直,璧月见状心都跳不动了,勉力站直,努力将金誉拖抱起来。
四周都是尖刺,全无立足之地,璧月抬眼看见几丈开外的大树下荆棘稍疏,只好又是拖又是扛地带着金誉往树下去,心中是一片白茫茫、冷冰冰、黯淡淡。
“让我来!”方瑛大步走近,除了衣衫已褴褛破裂以外,看上去无甚大碍。
方瑛伸手去抱金誉,不知是手滑还是怎么,金誉身子一歪,就要滚落跌地,璧月忙竭力支撑好金誉,对方瑛说:“你扶着!”说着,咬牙将金誉倚到自己身上,一步一挪来到树下。
璧月小心地将金誉放到树旁靠着,只见金誉满脸斑驳的血痕,身上也被车厢撞裂瞬间飙出的碎片割伤无数。璧月心中愧痛不已,对比方瑛,金誉显然受伤颇重,都是要护着自己的缘故。一闪念间,阿哥为了保护自己而被千万支箭射中的一幕扑面而来,使璧月几近窒息。
方瑛顿了顿,嘟囔着声音说:“我去看看那车厢有什么疑点。”
璧月听若未闻,探手上去,金誉居然连呼吸都停了。璧月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金誉……金誉……”,金誉还是毫无反应,璧月跌跪在地。
阿哥万箭穿心的一幕裹紧了璧月,耳边嗖嗖嗖地都是利箭破风之声。璧月紧紧闭上眼睛。上一世,也都是自己,若不是自己误信小人,阿哥不会踏入敌人陷阱,若不是要护着自己,阿哥不会万箭穿心,更不会侥幸活了下来还要受凌迟之苦,三日鲜血流尽方惨死。璧月心如刀绞,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如今,金誉……
璧月睁开眼睛,金誉?却见金誉居然正转着眼珠好奇地打量自己。
璧月忙闭上眼,再立刻睁开,树影摇曳,金誉还是紧闭双目,一脸惨状。
“你……”璧月疑窦顿生,慢慢探手上去揪住了金誉的耳朵,稍稍用力一扭……
“啊!你做什么!”金誉跳起来,挣脱了璧月的手,气愤地说:“我救了你啊,我是你大恩人啊!你居然恩将仇报!”
璧月不敢置信,呆呆地看着一纵跃起的金誉。
“怎么啦?吓傻啦?”金誉得意地凑近,“嘿嘿,逗你一逗,这就吓傻啦?”说着,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璧月脸颊。
璧月一动不动。
“真吓傻啦?”金誉俯身去看璧月,见她一脸木然,喃喃自语:“不会吧?”又蹲到璧月身前,“小月,我厉害不厉害呀?”
璧月还是毫无反应。
金誉看了半晌,双手扣住璧月肩膀,一边把璧月摇撼得如风中落叶,一边大叫:“小月!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说话吧!”
璧月眼神空洞。
金誉终于急了,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了!小月!回答我!”
回答他的是一记猛拳,璧月使尽全身力气一拳打在金誉胸口,居然把金誉带得仰面倒下。
“呃……”金誉倒下,“我死了!”说着还颇为配合地头一歪、吐出了舌头,倒像个吊死鬼。
“你俩无聊不无聊?!”方瑛回来见到这一幕,大翻白眼。
璧月哈哈一笑,跳起来,一把扯起金誉,“就是!金誉你好无聊!”
金誉也笑嘻嘻地站起来,仔细打量下璧月,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璧月稍顿,语气里满是说不明的忧伤,“可是你,你受伤了。”
金誉不在意地挥挥衣袖,微风将他被割成条状的衣袖轻轻扬起,“这叫仙风道骨,来,跟我念,仙风道骨!”
“什么是仙风道骨?”
“就是我现在这样的,风一吹,衣服也飘,胡子头发也飘,飘飘欲仙”,金誉又摸摸下巴,“嗯,还差一把胡子。”
方瑛在一旁直翻白眼,不料璧月却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发音:“仙、风、道、骨!”
金誉点点头,方瑛抚额做晕倒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