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晓的矛盾是一米早预料到的,在林晓报到的第一天就预感到了。
今天一上班,总秘通知她去总经理办公室。林晓开门见山,说:“我和董事长通过气,准备招聘一个行政副总。正好原中辉集团行政副总吴一芊回国了,你和她约谈一下,行的话按程序走就行了。”
一米纳闷,不是说公司规模小,不需要总经办主任,现在冒出个行政副总,难道公司在你林晓来了就变大了?即使规模变大,也可以先成立之前审批通过的总经办,没必要套个更大的副总帽子吧。
就是变相挤兑她!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林晓似乎看透了她的心理,缓下口气说:“公司已经有规模目标了,现在还不便透露。这个行政副总的目的是带好人事部、行政部、法务部三个部门,为今后规模化管理培养人才。”
看一米不语,林晓索性讲得再透彻一点,“也就是说,这三个部门经理如果能力到位,今后的行政总监再进一步的行政副总就是你们三位中的一个。一米,我看好你,但是你需要磨炼。”
一米的聪明林晓很满意,特别有时候那一点慧黠能解决其他人束手无策的问题。但她的致命伤同样明显,高官家庭与生俱来的自负自傲让她难免出错。这是一颗璞玉,但不雕琢不磨练顶多是块好看的石头。
“也没必要现在招聘行政副总啊,公司不大,雷副总兼任足够了,省了人力成本。”一米见识过雷磊的阅历,对人才的推荐是她的工作本分。
林晓知道这又是一米的不足。中层人员要想承担高层职责,有谋略有远见是必不可少的学习课程。“我刚刚说过,公司已经有规模目标,只是不便现在透露。我们每一步棋都不是浪费钱这么简单。”
回到办公室,一米还是愤愤,明摆着排挤她,还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接下来的一件事,让一米和林晓的矛盾进一步凸显。
林晓下午去局里开国企转制会议,对司机说可能半天。会议结束和其他老总聊会天出来已经快五点了。司机和车子都不在,林晓等了十分钟,打了三次电话一直没人接,只好搭着其他老总的车回去了。
回到办公室,林晓喊来一米和行政部马经理,问如何处理,半天不在,人事部是否应该算旷工?
司机一直到晚上才联系上。他同时回复一米和行政部经理,老母亲突然高血压昏厥,他心急火燎赶着抢救,顾不上请假了。一米批评他,再忙发个短信还是有时间的,什么都不知会,莫名失踪,要算旷工处理的。
司机急了,本来钱就少,再一扣,老母亲生病需要钱,想死的心都有了。一米和行政部马经理去医院探望,情况属实,家里确实困难,司机39岁了光棍一条,老母亲常年生病花了很多医疗费。一米心软,遂安慰他,尽量帮他求情,免于旷工处理。
林晓不答应,人都有急事,手指一摁的事,制度纪律因为急事形同虚设,企业还谈何管理?
矛盾再次产生。否决总经办的芥蒂还未消除,这次又添了新的不快。
下班时,孙友仁“报告”,晚上去医院看望叶晨,九点之前回家。一米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出生以来一帆风顺毫无烦恼,可是现在工作、家庭矛盾四起。
她摁住雷磊的QQ,打出一串字:好累!从没有的憔悴!!想屎的心都有了!!!不活了!!!!
雷磊:改表情党了?
一米:没心思开玩笑,不活了!!!
推门声响,雷磊磁性的声音响起:“丫头今天谁惹你了?吃了豹子老虎胆了他!”一见雷磊,一米眼圈发红。这是第几次了?每次伤心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流眼泪。
“出去走走吧。”雷磊说。
再伤心一米还是没忘了她的理性,出去肯定会加快加深两人的私人感情,不如在办公室,办公环境能有效遏制情愫。
两人就在办公室里,喊了两份客饭。其实见到雷磊,所有语言反而觉得苍白,她就想他陪着,有他陪着比千万句语言都令人宽慰,怨言不知不觉消化在他迷人的眼神里。
两人低头吃客饭,吃完就坐着,一声不响,唯有顶灯发出簌簌的轻微闪光声。两人看看对方,避开眼神,忍不住又看住对方,又避开。突然都笑了,“好傻,这么坐着。”雷磊先说话。
“嗯,好像有点十三点哦。”一米恢复了灵黠,“走吧,保安看见一个女鬼和一个男鬼在闪烁的灯光下,不是死也半瘫。”
“不会,鬼恋不吓人。”雷磊脱口而出。
一米的灵黠飞走了,脑子空白,心跳加剧,说不出一句话。掩饰地拿起包匆匆走在前头,出了公司。
雷磊开着车问:“去哪里?”自从第一次送过一米后,两人很默契,只要在一起就由雷磊开车。
“上次的市民广场吧,那儿的广场舞大妈看了心情舒畅。”还有个潜台词没说出口,人多的地方避开了单独两人相处的尴尬。
一路开着,车内很安静。雷磊有个特点,开会或者讲到专业时侃侃而谈,除此之外,很内敛,很沉默,这是医学世家遗传因子的显现。
到了广场,突然下起雨。五月的天是多雨的季节,那雨淅淅沥沥不大但绵延不断,与人较劲似得,一天到晚时不时来两下,让人恨不得爱不得。
雷磊紧张地跑到车上拿了伞,一米徜徉在雨丝中,抬头深呼吸,雨丝带起尘土,夹杂着泥土气让人心醉。
她推开伞:“不要,雨不大。”
雷磊佯装嗔目:“不行,赶紧撑好。”那一声“不行”带着宠意地嗔怪。
她撑好伞,“乖,这才听话。”雷磊的语气熟稔地像前生转世的因缘人。
一米心底的酸楚感又涌上来,堵在鼻孔,声音嗡嗡地像感冒:“干嘛那么凶?”雷磊沉默着,一米又说一遍:“就会对我凶。”
“淋着雨感冒怎么行,你那小身板经不住。”
“春雨怡人,我没那么娇气。”
“不行!”雷磊似乎真生气了,“不想让你生病!春雨潮湿。”说完笔挺的身姿自顾朝前走,他不想让一米看到他脸上的疼惜。一米不再说话,任凭心底那朵花蕾静静绽放,尽情享受花蕾带着潮湿气的情韵。
很久以后,这股湿湿的潮气、英挺迷人的背影总是在她回忆起雷磊时晕染在眼底,弥漫在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