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三人在一米家门前集合。
一米挎个大包，鼓鼓的。出门就盯着两人看，梅眉一身黑裤装，很精神。诸葛换了件灰色毛衣，肩膀处挂了件披风斗篷两不像的东西。
一米上前食指一撩，说：“啥东东，啰哩啰嗦。”一把扯下塞进大包里，“今天核心是摸底探路，注意职业性，小女人样的拖沓一律让路。”再从头至尾打量下，说，及格，开路。
春天到了，暖阳催醒了冬眠的人们，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出洞。看着街上熙来攘往，诸葛觉得自己的心也一样，急切地想一睹单鸣尊容。
快到医院了，诸葛莫名地心慌。
“紧张啥，别忘了你是大一。”一米总是看透她。
“什么大衣？”
一米瞄了眼后视镜，说：“还袜子呢！小三的反义词不就大一。”
有你这么反义的吗？后座俩人异口同声。
“发现小三是大一，智斗小三是大二，赶走小三是大三，老公回归是大四——毕业回家。”
“那小三上位怎么破？”
“也是递进。小三上位是大三，老公离婚是大四——毕业回老家：娘家。”
后座俩人哭笑不得。
到医院车库，一米掏出两个口罩，一人一个戴上。又掏出两块纱布，一块把诸葛的头缠绕成西瓜状。一块贴在梅眉胸口。
俩人面面相觑，同问，干嘛呀？这也太丑了！一会儿就知道。别多嘴，一切行动听指挥。
无奈只能跟着走，随让人家是领队。
今天周六，行政部门值班轮到单鸣，梅眉早就托老爸摸过底。一米带着俩伤员边走出车库边交代，一会儿到了办公室门口，先别进去，我说进再进。然后配合我说的做就行。
办公室的门半开，一米探头一望，一个女的，三十二三岁模样，短发，一身藏青套装，标准的行政管理者打扮。她埋头整理资料，没注意门口。
观察完，一米做了个进的手势，然后敲敲门进去。
“您好！您是医院办公室负责人吗？”
单鸣抬起头，很普通的一张素脸，薄眼皮，薄嘴唇，脸色苍白，鼻梁边有几粒雀斑。“你好！我是。你们有事吗？”
“哦，是这样。我来送锦旗的。”一米从大包里掏出一面锦旗，“唰”打开，上写：“赠梅广平医生：医德高尚，妙手回春，不是亲人是亲人！”
病人家属经常来送感谢信、锦旗，单鸣司空见惯。
“您贵姓？”
“免贵姓单。”
“哦，单主任。”一米右手拽过诸葛，说：“这位这里不好。”左手指指脑袋，“你懂的，梅医生愣是把她治好了，现在话能说，路能走，哈哈正常了！”
梅眉戳了戳一米后腰，一米没理，拍拍诸葛肩膀继续说：“快感谢医生。”诸葛一时没反应过来，杵在那里。
“哈哈，脑子动过刀就是不行，一激动不会说话了。单主任别见怪。”
单鸣奇怪，脑科、普外科啥时合并了？再一想，家属不懂搞错了也是常事。
一米又扯过梅眉，说：“这位这里出事。”指指梅眉胸部，翻开衣领，露出那块纱布，说：“女人呐，最重要的东西啊，知道要没了，寻死觅活呀。梅医生一把刀，好了。”转头对着诸葛说：“现在知道做女人挺好吧。”
梅眉赶紧点头，透过口罩说：“感谢梅医生让我做回女人。”
一米满意地松开手，对单鸣笑笑：“怕细菌感染，戴着口罩放心。”
单鸣马上表示应该的。说梅医生一向仁心仁德，医院这样的医生很多，这是我们医院的风气风貌。
“就是说啊，那天要开刀，我老公问他的同学，哪家医院好啊，他立即推荐这家。”
“是吗，我们医院技术水平确实高。”
“托他同学找梅医生。他同学说，没问题，这医院没有他不认识的。”
单鸣好奇地问：“你老公同学谁啊？”其实很多病不用托关系，医生对待每一个病人都会尽责。可是家属常常觉得不打个招呼，心里就不踏实。对这种心理，她一直觉得好笑。
“宋志。规划局副局长。”
“……”
单鸣愣了一下，站起身，转过身去倒水，背对他们。三人紧盯着背影，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背影一直不转身。倒了一杯水，又倒了一杯，再倒一杯。
终于转身，把水递给她们。坐下，神态镇定，撩了下额前的短发，说：“宋局，嗯，我接触过。我们医院盖楼，找他批过批复呢。”
然后看着他们，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气：“感谢你们支持我们医院，我会转达你们的感谢，这面锦旗我们收下了。再次感谢！”
然后把三人送出门。
一到汽车里，诸葛立刻拆掉纱布，摘下口罩，呼出一口气：“闷死我了。”然后对着一米嚷着：“怎么不打个招呼，说啥也不能说脑子坏了。这不直接骂我脑残吗？”
梅眉叹口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也不知那胸是毁了还是没毁。”
“哈哈……”一米得意地说：“早说了，你们会配合吗？”
车一路开出去，看看时间将近中午，三人找了家饭店吃中饭。
“猪，不是刚才梅眉掰回一局，差点穿帮。”一米边吃边说：“就知道你脑子不够用。”
“我哪知道你那么缺德，弄个脚趾手指的手术也就罢了。”
梅眉斜睨着一米，说：“我看穿帮的是你，脑外科和普外科两个科室好不。”
一米这下惊呆了，这个事她压根没想到，怪不得刚刚梅眉使劲戳她。
“我看是完了，那单鸣贼精贼精的，故意不揭穿你。”诸葛说。
一米边吃边回想单鸣的每一个细节表情，最后下定论：单鸣不简单。梅眉同意，说，你看说宋志的时候，不动声色，绝对是个狠角色。
旁边诸葛的脸渐渐布满乌云。
吃完饭，三人进行第二个任务，去诸葛家，找宋志。
一路上，诸葛都在想，宋志好谋善断，手里虽然抓着话单，他一个诡辩就溜过去。
宋志父母是工人，不像孙友仁和林晓有背景，一切靠自己的心机谋略，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从大学毕业，就紧紧跟随局长，亦步亦趋，没多久做上了局长助理。
又逼着诸葛带他去一米父亲家拜访，组织部长是干部调动的关键人物。在一米父亲家，留下了一个谦虚好学，谨言慎行的好印象。
再后来，宋志的大学同学父亲，省里一个厅级干部，打了一个电话。
身边有人，上面有人，提拔的事十拿九稳。宋志最终当上规划局副局长。
就这样的人，能招供吗？
诸葛的性格充满着矛盾。比如，羡慕一米和梅眉的家境殷实，却嫉妒她俩的家教背景；嫉恨妹妹的美貌和被宠，又常去关心她；想发财又怕吃苦。就像今天，一分钟前还踌躇满志，一定要让宋志全部招供，一分钟后又像泄气的球，一点没底气。
她常常鄙视自己这种心理，这种心理就像草坪，割了，马上又密密扎扎繁盛起来。
强烈的心理矛盾逐渐产生双重性格。这种性格导致她好高骛远却眼高手低，语出狂言却一事无成。
除了成功嫁给宋志。
车子马上到了诸葛家房口。进门前，一米再次强调：一步步让宋志跳进来，深挖他和单鸣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