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快走!”易安脱下黑袍喊道,又将陈净墨的手镣脚镣劈断。
陈净墨惊讶之余却也不多话,想等到出去再问易安。
“还有子青,在对面!”陈净墨扔开铁链对易安说。
易安转头看到子青,眉头一皱,显出疑惑,便也拿起斧头救了子青出来。
子青微微低头示谢,易安也顾不上多言,也同样回礼。
陈净墨心中奇异,压住疑问。三人便立即离开牢房。
八十九
待他们跑到西湖边,天色变得暗沉,周围的船点起了灯。
一只小船靠在岸边,他们上了船后,易安嘱咐好船家,将船混入周围的船只。
三人气喘吁吁,终于安定下来。
易安拿出两壶水,递给陈净墨一壶。
“你先喝吧!”陈净墨把水壶递给子青。
子青凝视了陈净墨片刻,接过水壶,仰头大口喝了半壶,又还给陈净墨。
陈净墨忽然笑道:“原来子青也会向别人道谢。”
易安不明其意,疑惑地看向子青。
子青嗔怒道:“你真是小气!原来你一直对我没有向你道谢的事耿耿于怀。”
陈净墨大笑一阵,也不再辩解。
子青看着,也笑了。
他们刚刚还在生死边缘犹豫挣扎,却不想须臾间像换了天地一般,喜悦之情,显露在脸上。
易安微微一笑,说道:“来,我们以水为酒,干一杯!”
陈净墨将水倒在壶盖上,把水壶递给子青,三人一干而尽。
“到底怎么回事?”陈净墨放下壶盖,向易安问道。
“想必你已经听说了东厂的事。”易安看了一眼子青,又道:“现任杭州知府赵大人因与东厂勾结,一并处死。我听说你入狱后,将你做的酒楼外帐偷偷递给此次前来特派的督察,因这酒楼与东厂有关,因而赵大人与东厂是撇不开关系的。所以一并处死了。衙门里的人都逃之夭夭,生怕与赵大人有什么牵扯,我本想趁乱劫狱,不想他们自己却都逃走,所以就这样进来救了你们。”
易安高兴之余,却听见陈净墨幽幽一叹,便又道:“你不必自责,这是他咎由自取。”
听到此处,子青显出落魄的神色,又转头看向陈净墨。
“我不是自责,只是叹这宦海浮沉,凡事有起有落。想当年,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付出太多代价,想要扳倒东厂,如今东厂倒了,却道不清其中缘由,我们当初凭着书生意气而带来的沉痛代价,不知到底是不是白费。”陈净墨缓缓说道。
“世上大多事本就是白费心机!”子青怔怔说道。
陈净墨与易安都看向子青,子青冷漠的神情一动不动地投向桌上的灯,烛光闪烁,映在子青脸上的影抖动着。
陈净墨忽然心中一沉,道:“子青,你难道因为东厂的消失而伤心么?”
子青转头狠狠地盯着陈净墨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想让东厂消失!我要不是因为东厂,早就饿死在坟场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孤身一人,还能靠谁?”
陈净墨见子青如此动怒,便缓和了神色,说道:“子青,既然是朋友,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帮你。”陈净墨说完便又后悔了,自己这样的处境,自身难保,凭什么帮别人。陈净墨正等着接受子青的反攻,却见子青怔在那里,并没有言语。
易安被陈净墨看子青的眼神吸引,一直盯着陈净墨。那是一种充满怜惜又透着尊重的眼神。易安回想着,如今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这个朋友与自己是太多的不同。他虽然从前总是野心重重,但不论对任何人都是有一种从心而发的尊重。而自己过于优越的身份,自己眼中的别人都是经过不自觉的俯视。难道子游是因为这一点么?子游!
“子游!”易安忽然叫道。
陈净墨忽然怔住,又露出喜悦的神色,叫道:“子游自由了!我要去找她!”
陈净墨忽然站起,却碰到船顶,又弹坐下来,立即伸手抚着头顶。
子青见状,不觉一惊。
“我之前说过,子游与杭云定是躲在船上。但若是他们知道东厂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他们能在哪里了。”易安说道。
陈净墨听后,神色忽然沉重下来,起身走到甲板上。
此刻,夜黑如墨,黑暗中飘着细雨,沾湿了陈净墨的衣服。
子青撑着伞,走到甲板,站在陈净墨身边。
“你仍是想着子游。”子青淡淡说道。
陈净墨不语,在夜色朦胧里望向与子游初见又在大雪里等了三日的亭子,却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陈净墨眯起眼,但仍是看不清。
“船家,把船靠近那个亭子边。”陈净墨一边指着,一边对船另一边的船家喊道。
易安听见这话,便起身走到船家一边的甲板上。
“净墨,你看到什么了?”易安问道。
陈净墨不答,盯着那亭子一动不动。
船渐渐靠近,陈净墨的心跳得更快。
湖上渐渐起雾,船在黑暗里,静静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