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沈夫人便把自己如何嫁给沈贵桑做了阔太太的缘由娓娓道了一番,原来苏小婵被何家扔出府后,沈夫人,当时的周嬷嬷愤怒之下便去找何文旭对质,她一个嬷嬷,而且还是苏家的陪嫁嬷嬷本就在何家站不住脚跟,自个儿的小姐一出事,何文旭借由她对主子不敬也将她扫地出门,周嬷嬷于是就一直流落到了南阳镇,心中也扎下了根发誓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一定要回何家为小姐讨回这个公道。
到了南阳镇,周嬷嬷盘缠所剩无几,便要找工维系生活,辗转几次就被介绍进了沈贵桑的绸缎庄做事,几次往来,沈贵桑对周嬷嬷上了心,只因周嬷嬷的果断利落甚至可说是雷厉风行,进庄没到一月就把庄里的伙计们制得服服贴贴,以往的那些小差小错竟也慢慢绝迹了,于是两个月后,沈贵桑就把周嬷嬷娶进来,正好沈贵桑又是新丧妻,周嬷嬷顺理成章被抬为了平妻。
沈贵桑有几房妾室,也有几房儿子,考虑到周嬷嬷出身低微,无背无景,但是能力确实超群,相貌也是绝好,就将她做成了平妻。
沈夫人讲完这一段,却也是泪一把鼻涕一把地不无辛酸,她本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配人家的,对财富也没有多大的熏心,之所以肯嫁给沈贵桑并不是冲着他的名声他的财富他的平妻去的,她是想尽了法儿一来要到小姐如果小姐还活着,二来要替小姐报仇,沈贵桑能这么快看中她娶她进门,她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里头的。
苏小婵听得叹息连连,搂着沈夫人的肩,感慨着说:“嬷嬷,为了我,真是苦了你了。”
沈夫人年届三十五,也算是长了苏小婵一辈,打小就把苏小婵看成是自个儿的闺女那般体贴照顾,如今见了大难不死活生生的她,怎能不悲从中来?
沈夫人抚摸她的额角鬓发,说:“嬷嬷没什么苦的,只要小姐好好儿的,嬷嬷就好好儿的,这次来了这里,就不要回那孟家村了吧,你瞧你都被他们折磨成啥样了。”
苏小婵笑着说:“嬷嬷你别担心,我和我娘还有这俩丫头在孟家村很好,人活着哪能走到哪儿都一帆风顺的,这点小坎小坷的算不了什么,倒是嬷嬷,以前当嬷嬷的时候就那般要强说一不二的,如今做了当家主母,怕要管的腌脏事也一大堆吧?”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老爷的那些妾室没一个安担的,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幸好嬷嬷以前跟着小姐看惯了这些事的,不然早被她们折腾死了。”
苏小婵低笑道:“那嬷嬷还要我留下来,是不是也要我那般整日地操心你家老爷的这些妾室啊?”
说到这儿,沈夫人也破口笑了,摸着她白玉般的脸蛋,心疼地说:“小姐以前受的苦,嬷嬷都知道,嬷嬷也希望你能过得自由自在,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听说小姐在孟家村学会了养蚕,可是真的?”
苏小婵真庆幸苏馨婵身边曾经有过这么好的贴身丫头和贴身嬷嬷,这对她在这里的生活可以说是任何金钱都买不来的财富啊,她点了点头,说:“嗯,自从到了孟家村,我就喜欢上了种点桑,再养些蚕什么的,日子平平淡淡挺好的。”
沈夫人思量着说:“原来那个孟子乾找人要买蚕原是为了你啊,唉,早知道是这样,又何需生这多事来,老爷想着今年咱们织的绸缎货数不够,必须加倍从蚕农那边进些蚕,这才不许孟子乾与咱们分掉那批蚕,小姐,你先安心住着,嬷嬷这两天先思量思量,兴许能想到两全其美之法。”
沈夫人话别回屋,苏小婵与藕荷薄荷各自睡下,一觉便到了天明。
昨日还是个火热的炎阳天,今儿一起来,是刚下了夜雨的,凉爽清新,苏小婵便到了屋外的小庭院里活动了下身子,这会儿正好沈夫人屋里的大丫鬟白露从外经过小院,瞧见苏小婵早早起身在院儿里活动,就与苏小婵打了声招呼:“苏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时辰还早呢。”
苏小婵自然认识这个七窍玲珑的大丫鬟,于是停下了动作笑道:“没事儿,这天凉快儿,我出来吹吹晨风很舒服。”
白露进了来,说:“姑娘可是不知道,咱夫人昨儿个夜里一夜没睡,这一大清早的又去找老爷说要商量什么事儿,老爷昨夜又是睡在二姨太那里,二姨太眼下在屋里大光火呢。”
苏小婵讶然,她只是个客人,这白露跟她说这般后院之事是算的什么计较,是顺口碎嘴儿呢,还是拐着弯儿说她的存在扰了这庄子后院清静?
沈夫人去找沈贵桑商量的事儿莫非与她有关?
苏小婵不好随意臆测,便笑问:“白露姑娘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白露说:“苏姑娘不要误会,白露知道姑娘与夫人亲近,白露只是想请姑娘劝劝夫人,夫人进门不久,虽然掌了家权,但是老爷的几位姨太都在庄子里好些年了,白露是怕夫人会吃亏。”
苏小婵笑了笑,说:“我晓得的,回头我会跟夫人说说。”
白露道了声谢去了,苏小婵觉得是该劝劝嬷嬷得先让自个儿在沈庄子里沉淀一段时日,即使要帮她也必急在一时,但苏小婵又知道嬷嬷是个性子急,一有主意就什么事都不能耽搁的人,这样的性子能成事儿也能败事儿,苏小婵细细想了一回,便去寻沈夫人。
沈夫人把沈贵桑老爷拽进了书房,把自己想了一夜的主意织罗给了沈贵桑,并且千言万语地抬举这主意如得一举两得,十全十美,沈贵桑的脑子没沈夫人转得快,还要细嚼慢咽之间,沈贵桑的随身仆从进来说苏小婵求见。
沈贵桑笑笑对沈夫人说道:“正好苏姑娘来了,这个事儿与她有莫大关系,不如咱们听一听苏姑娘怎么说再作定论,夫人觉得可好?”沈贵桑言语谈笑之间,可看出对这位新沈夫人是百般喜爱的。
苏小婵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姑且不论他们谈的是什么,她必得先把自己的立场摆明了,千万不能因着自己的缘故将沈庄后院搞得鸡犬不宁,再来嬷嬷必得站稳了脚跟方才于她有益。
“沈老爷,小婵是特地来向您道谢的,感谢老爷让我能和沈夫人重聚,既然沈夫人如今安好,又得您的照拂,那小婵就放心了,小婵今儿就要走了,往后有空一定会回来探望老爷夫人。”
这一上来就说要走,这让沈贵桑夫妇吃了一惊,沈夫人忙道:“怎么了,小姐,是住得不舒坦吗,怎么这么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