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芳芝突然支支吾吾的叫住她,一脸难为情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了吗?石妙音心下了然,却故作茫然的看着她捂住肚子,佯装肚子痛,“雅芝,我肚子痛!”
略显狭长的如水美目淡淡的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眼底的一丝慌乱。面无表情的点头,完全没有戳穿她的打算。
“实在不好意思,我就不陪你去找大师兄了。”见她同意,芳芝如蒙大赦,丢下一句解释就逃也似的离开。
略显狭长的如水美目盯着不远处的屋舍,心底了然,看来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
是什么呢?想了半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遂作罢,毫不犹豫的迈着轻快的步子向陷阱走去。
躲在暗处的芳芝见她终于往杨东的房间走去,不由长长的松口气。
她已经按照师姐的要求,缠住她两柱香的时间,而杨雄也拖住了大师兄,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若是可能,她压根儿就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且不说张雨的手段,就是雅芝那个小哑巴也整天故作高深,吓得她要少活几年。石妙音走到杨东的门前,伸手敲门,才碰到门扉,门就自己开了。里面静悄悄的,伸手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回音。
脑海里天马行空的幻想着里面可能出现的情景,算计她的是婉芝,所以绝不会有美男出浴图这样的好事,那么该是什么呢?
突然蹿出一条大蛇?抱歉,这些年白毛没少弄蛇胆给她吃,现在她看到蛇的第一眼是盘算它的胆有多大,有多补。
或者压根儿没人,等她进去,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她偷东西?
想想,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果断的转身。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吼,“你进少爷的房间做什么?”
苦笑,她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下山之后,她去做个神棍或是当个捕快什么的,绝对能出人头地。
额,她想多了,甩甩头,面无表情的穿过前面小厮打扮的人,旁若无人的离开。被无视了,伯灵气得脸色发红,瞪着她身后敞开的门扉,怒气冲冲的问道,“站住,你做了什么?”
脚下的步子一顿,略显狭长的如水美目闪过一抹惊诧,他脸上的紧张恐惧不似作假,里面究竟有什么宝贝,值得他如此紧张?
见她不说话,伯灵恶狠狠的瞪着她一眼,撇下她,慌忙往房间跑去。
心里祈祷,千万别是他猜的那样。
神啦,保佑他吧,他好不容易得到少爷的赞赏,千万别坏在这件事上,他可不想去做粗使下人……
穿过门的瞬间,他心下微松,还好,一切都很整齐,不过那宝贝在书房,到现在他的心还悬着。
进了书房,看着狼藉的地面,他先是脚底一软,脑中如皮影戏一样变换着,放映着他成为粗使下人潦倒困苦的后半生。
闭上眼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祷佛祖保佑,她没有看到那幅画!
直到他觉得心够诚了,这才小心的睁开眼,紧张的打量四周。
视线落在了地面的某个角落,顿时膝盖一软,整个身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小片小片拇指大小的碎片化成灰他也认得,正是他见了无数次的夫人画像!此刻她已被挫骨扬灰,飞往房间的各个角落。
惊慌失措的一张张捡起来,看着面前一堆碎片,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样碎,就算是想拼回去都难。
心痛之后,就是滔天的怒火,双拳捶地,噌的一下从地上爬起,往门外冲去。
还未到门口就破口大骂,“你这小贱人……”剩下的话被两记眼刀生生瞪回去。
一道是来自他口中“小贱人”的,恍惚中只觉得杀气腾腾,还未等他看清,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接着膝盖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重重的跪倒在地。仰头,正好对上她眼底的杀意,吓得他一个哆嗦,整个人如坠冰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另一道则是来自自家少爷的,见他受了惩罚,眼底的怒气才消了几分,“伯灵,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回去就上管家那里报备,不用再跟我了!”
听到他的话,伯灵直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他今天是出门忘看黄历了,惹上了这么多烂事,可以想象从此以后,他将处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教训完他后,杨东有些歉意的看向面色阴沉的石妙音,“实在抱歉,是我管教不周!”
半晌,石妙音缓缓的回头,略显狭长的如水美目凝视着他,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他管教得很到位,上午主子才扇了她一巴掌,下午随从就骂她“小贱人”!一对主仆心有灵犀的挑战她的骄傲!杨东被她的目光看得面色发窘,尴尬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正要去找你,上午的事情是我冲动了,抱歉!”
视线在她洗净妆容,红肿未消的脸上微顿,眼底满是心疼自责。
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因为他这一巴掌破坏了美感,却也让从来都高贵冷漠,不可一世的她多出几分我见犹怜,楚楚可人的风情。读懂他眼底的疼惜后悔,石妙音一时情绪复杂,她是喜欢他的,个性使然,但凡她喜欢的东西都有很强的独占欲,所以看到他和婉芝纠缠不清,她理所当然的愤怒,冲出去捍卫自己的所有物。只是她冲出去不仅没有捍卫到自己的所有物,反而被扇了一个巴掌。这一刻,她十分清醒,眼前的人她不会再要,没有理由,没有对错,就是一直喜欢的东西,突然之间不喜欢了。
当务之急就是应对接下来的麻烦,然后迅速下山。杨东心下一抽,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美,波光潋滟,如水波荡漾,不经意间流转出的妩媚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有发觉。
只是这样一双眼睛,不再只倒映出他的影子。
是因为那一巴掌吗?
思前想后,也只有这个原因,眼底闪过一抹希翼,若是这个原因,他可以挽回,“雅芝,你听我说!”
生怕她打断,他的语气带着些微的激动,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她的肩膀。
扫了眼肩上的双手,石妙音没有打掉,略显狭长的如水美眸微微上挑,带着不解。见她没有拒绝,杨东松了口气,却依旧没有放开她,“上午你看到的实际上是婉芝设计的,她事先看到你,故意装体弱往地上栽,我不知是计,只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说完,他紧张的看着她,明知她不会回答,却还是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石妙音淡淡的点头,眼底没有任何波动,事实上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解释的必要。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眼前的人在她面前不过是个陌生人,若不是因为过去的情谊,她铁定会打一巴掌还回来。
对于她的反应杨东很不满意,手下突然用力,疼得石妙音本能的皱眉,挣了挣却被钳制得更紧。
猛然抬头,冷漠的眼底多了点愤怒。看到她眼底的波动,杨东轻轻笑了,带着几分愉悦,手上的力道不由放松,“对不起!”
一语双关,既是为之前的那一巴掌也是为刚刚的无礼。
这些年的打拼,他长了不少见识,知道越是平静越是危险,正如刚才她的表情,那分明是预示着不在乎。
她已经不在乎他了,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一定要打破这平静,即便是用极端的手法!
石妙音冷冷的挑眉看他,嫣红的唇角缓缓翕动,一张一合。她从未在他面前开过口,所以他也不懂她的唇语,但是这两个字他却是看得分明,那一张一合的唇形,极慢的变幻,分明是“放——开”!
心底不由生出一股火气,这些年的打拼他早明白如何控制情绪,却在今天被她弄得一再破功。
从来都温润谦和的眼底多出几分狂热,好似历经寒冬压迫的种子,顷刻间破土而出,蓬勃生长。
他生气了!石妙音心下一紧,直觉有什么脱离掌控,脑海里突然闪过父亲的话,“妙音,有些人最擅长从眼睛上迷惑他人,你要记住,越是笑得温和的人越是危险,他们以微笑作面具,轻松的卸下他人的防备,等到对方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难道他也要给与她致命的一击吗?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也算不上仇人吧,难道是为婉芝报仇?
嘶——肩膀骤然一晃,神思瞬间归位,被迫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我已经道歉了,上午的事情确实是我太冲动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自己是不是也不对,当着我的面招呼都不打的上前打了婉芝一个耳光!”
这就是他的想法,凡事都有别的解决办法,不必当场撕破脸,最重要的是,他是男人,决不允许女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动手。
噼里啪啦的字如豆子一样砸入她的脑袋,第一次发现两人的脑袋结构如此不同,理解起来实在费力。
其一,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有不对,只要是她认定的东西,别人休想染指;其二,肯定要当着他的面,要是没他在场与婉芝搂搂抱抱,她吃饱了撑着才会去打婉芝,那贱人在她眼底连根葱都不是;
其三,她不会说话,怎么打招呼,打招呼的最好方式就是动手——扇耳光……
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杨东被她那无辜不解的眼神弄得一个头两个大,猛然间产生一股无力感。
纯粹的鸡同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