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渐渐变暗,我穿好了晚礼服,顶着化妆师给我化的有些夸张的大浓妆,走出了门。我忽然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在如此寒冷的早春,穿着并不厚实的礼服裙实在太冷了。
“喂,我这样也太冷了吧?”我提醒着易雪峰。
“车里很暖和,会场里也很暖和,你又不需要在外面挨冻。况且大家都这么穿。”易雪峰看都没看我一眼,很没有人性地说道。
一切准备妥当后,老瘦——就是那个精瘦的男人给我们安排了车辆,十分无奈的是我的座位周围全程都用窗帘遮着,我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在我们到了目的地、下了车之后,只有易雪峰、老张和我进入了会场,老瘦他们守在了外面。我们所去的会场在一家酒店里,周围并不繁华,甚至有些荒凉。但是酒店的规模还蛮大的,档次还是有的。
进入里面,一个个来客都是名牌傍身,隆重得很。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我,但是易雪峰却一直是如鱼得水的样子,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邀请了一个又一个的贵妇。连老张都跳得特别好,难怪有人说跳舞是交际的必备技能。
早在进会场之前,易雪峰就很不给面子地说我的舞跳得太差,不让我去跳舞,在一边坐着就好,以免丢人。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让我跳舞,干嘛还让我来参加舞会,让我一个人待在那个“囚笼”多好。
我实在无聊,就坐在会场边上,看着舞池里旋转着的男男女女。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我和戴倩坐在会场的边上,金艾在人群中舞动着,依依和阿彩在自习室里写着作业,只是一切恍如隔世。场景如此相似,只是已物是人非。
我没什么胃口,只是吃了两口水果,我本身并不是很爱喝酒,再加上我有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习惯,我是越烦躁越不喜欢喝酒。
我一直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舞池里衣着华贵、声色犬马的人们,他们用所谓的繁文缛节、高贵出身和掌握在他们手里的我们的血汗钱,来掩饰着我们本应是平等的事实。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我讨厌这里。
过了会儿,我站起来,在会场周围转着,认真观察这里的布局和出口,一个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或许我可以逃走,但是每当我偷偷去看易雪峰是不是专心跳舞、是否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他正在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我。
易雪峰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我感到了内心的憋闷,于是慢慢溜达到一侧的窗边,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在会场内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衬托下,黑得让人的灵魂透不过气。
我忽然听到背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楚凌。”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却没发现谁在喊我,这里当然是不可能有人认识我的,但是我听得真真切切的。于是我走动起来,四处寻找着,结果因为我的大意,没留意旁边,撞到了一个服务生的身上。
“对不起。”我本能地说道。
却发现那个服务生的心思根本没在我这儿,而是注意着舞池里的某个点,对我的话好像没听见一样,这引起了我的怀疑。于是我准备走开,顺势在他身上轻轻地一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我又回到了窗边,看见外面流动着不安夜色,和一些不和谐的气氛。
这时我发现老张正好坐着休息,暂时没有跳舞,我走过去说:“这位帅哥,你可以邀请我跳支舞吗?”
老张轻轻一笑:“楚凌小姐,你的舞技可是远近闻名的……”
“喂,不管我跳得多差,我也是个女士,你是不能拒绝我的邀请的。”
“可是你并没有邀请我,而是要求我邀请你。”老张一脸的坏相。
“那这位帅哥,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我说得很不耐烦。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老张起身向我伸出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虽然我跳舞跳得笨拙,但是将就能跟得上老张的步伐。同时我发现易雪峰总是有意无意地用眼睛的余光盯着我们这边。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和老张说着话,我们聊得越投机、说的话越多,我感觉易雪峰那边的气压就越低,直到我和老张跳完,我回到了座位上。
我看见易雪峰冲我使了个很严厉的眼色,在我还没有领悟他想表达什么意思的时候,易雪峰就很快地就结束了和一个贵妇的跳舞,走过来邀请我跳舞。
“你和Joey(乔伊)跳得很开心嘛。”易雪峰一边带着我跳舞,一边对我说。
乔伊就是老张,像他们这类人,有很多身份,自然也有很多名字。
“拜你所赐,以前我就和他认识了。”我用挑衅的口吻。
“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过得很开心,如胶似漆,还花样百出。”易雪峰明显是讽刺地挖苦人。
“你很无聊,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了,问你个重要的事。”我怕易雪峰知道我逃跑被抓的事情,所以赶快换了个话题。
“什么事?”
“这家酒店是你们租的场地,还是你们中某人的私有产业?”我问易雪峰。
“某个组织的私有产业。”易雪峰小心翼翼但很肯定地回答。
“你们开这种PARTY,还要服务生带武器么?”
“不需要。”易雪峰说。
“喂,你能跳慢点吗?我可是不怎么会跳啊。”我发现有些跟不上易雪峰的舞步。
“是你笨。”
“那好,跟不上就跟不上呗,大不了我就踩你的脚。”我回道。
“别,别给我弄脏了。你个邋遢妹。”易雪峰连忙说。
“好了,说正事儿。这些服务生有问题,他们的神色不对,而且我刚撞到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带着枪。还有外面有不少实枪荷弹的家伙。”我边说边小心地留意周围。
“你确认?”
“信不信由你。”
“等我找老瘦他们确认下,再采取行动。”易雪峰对我说。
“我已经通知他们说你让他们先走,越快越好,请老张帮忙转达的。估计现在老张和老瘦他们已经一起走了。”
“什么?你胆子真大啊?!”我能看得出易雪峰又惊又气。
“你别这么生气,好不好,听我解释。”
“你懂什么?”易雪峰的肺都要气炸了的样子。
“反正已经这样了,爱听不听。”我说。
“那你说吧。”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易雪峰是忍住了要杀我的冲动,咬牙切齿说的。这种态度不只是冲我,估计还有老张。
“我让他们先走,是想把损失降到最低。”我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我的观察没错,老张只是个小角色,他离开这里不会引起别人太多的注意,而且老瘦他们在包围圈的外面,他们逃走比较容易。然后我们两个再想办法逃走。”
“如果这里真有什么阴谋,就凭我们两个人,就能逃走?你觉得可能吗?”易雪峰虽然很生气,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有可能!老瘦他们离开的越早越快,我们的可能性就越大。”
“痴人说梦。”易雪峰不屑一顾地对我说。
“我长话短说,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时间,行动必须要趁早,夜长难免梦多,老瘦他们进入会场的难度是非常大的,即使他们能突围进来,‘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他们进来的伤亡也是很大的。况且我刚观察了下,对方在外面布置了不少人,我们的人手相对不够,对方是有备而来,布置严密、装备齐全,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恐怕伤亡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再退一步讲,就算老瘦他们进来了,而且伤亡很小,估计就在他们往里闯的同时,会场内这些带枪的服务生就对我俩动手了,你一样会挂掉。反倒是我们两个想办法从里向外逃出去,成功率会更高。”
期间易雪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说:“你是觉得那些人是冲我们来的?也许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管他们是不是冲我们来的,都应该小心才是。而且我有种直觉告诉我,这里很危险,有人在找我们,还有刚才遇到了奇怪的事,唉,算了,也许我听错了。”我想起了之前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这件事,但我也不能确定,所以就没说出来。
“哦?”易雪峰并不相信我。
“好啦,别多说了,我已经有了逃出去的办法了。”我继续说。
“什么办法?”易雪峰问。
“我刚才发现二楼厕所的窗户是个可以跳出去的出口,跟我来。”这时我们已经随着舞步到了舞池边缘,我想要拉着易雪峰走。
“等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易雪峰停在原地。
“因为我们现在拴在同一根绳上,快点好不好,我可不想死在这儿。”我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拉着易雪峰,他却依然定在原地,我又拉不动他,继续和他说,“喂,先逃出去,我再和你解释。”
“你没发现上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服务生,一直很警惕地盯着大家?恐怕不容易混过去,喂,别往他们哪里看。”易雪峰的态度看上去没那么生气了,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他的手有力地钳制着我。
“我刚才还去过呢。”我辩道。
“刚才可能是因为你一个人去的,你是个女人,他们不怎么怀疑。”易雪峰揣摩着。
“这么说,你也发觉他们不对劲儿?”
“嗯。一开始没发现,经你这一提醒,确实发现有几个人是在鬼鬼祟祟的,看来很快就要有行动了。”
“那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
“不知道,也许他们只是冲特定的人或组织来的,不想干掉在场的所有人,或者还没到适合他们动手的时机。他们也要量力而行,毕竟这里面还有不少有实力的老大,不是好惹的。他们在伺机行动。”
“那咱们也应该去上楼试试。”我建议着。
“不行,如果你来硬的,不是逼着他们提前动手吗?”易雪峰不同意。
“你说你好歹是黑社会里的老资历了,怎么这么无勇无谋的?把耳朵伸过来,我有个主意……”
易雪峰把耳朵伸过来听我的主意,听罢就哈哈笑起来,转而压低声音说:“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不要脸。”
我一听就绷起了脸,狠狠道:“你要脸?!要脸就别跟我来。”
“好吧,我也不要脸,也不要脸。”易雪峰一边说,一边还继续笑着。
我们两个先是结束了跳舞,坐到了旁边的圆桌旁,稍事休息了一下,然后我们缓缓地站起来,易雪峰抱着我,装出很小心翼翼的样子,走向了二楼的楼梯,这时有个服务生挡在了我们面前。
“这位女士、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他很客气地问道。
我只是倒在易雪峰的怀里,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虚弱的样子看着他,等他说话。
“我们要去厕所。”易雪峰答道。
“先生,厕所在那边。”说着,服务生指向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