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乱军入城,城中百姓皆遭兵灾,几队乱兵行到南里巷处,正欲破户而入,却见一条大汉跳了出来。”声音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下本来安静的饭馆里,立马就热闹起来了。这不上不下的故事,惹得饭馆里吃饭众人一阵的大噪,纷纷开口大喝,显见都是常客了。
“李老七,你倒是说不?”
“后面之事又如何了!”
“对啊!李七你说啊倒是!”
……
这是一处饭馆里,满满的坐着人正在就餐,而一个穿着读书匠服饰的中年矮个男子正坐在中央的一张桌子上说着话本。
看到整间饭馆里的人都喧闹了起来,这矮个男子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神色,看到人都闹得差不多了,这矮个男子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这说的口干舌燥的,诸位且容我喝盏茶可好?”
众人又是一阵的鼓噪,不过却也有人主动掏出铜钱,放在矮个男子拿出来的盘子里,众人纷纷解囊,不一会儿盘子底就被盖上了一层铜钱,矮个男子脸上满是喜意。
范种坐在凳子上,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储全德、赵三也坐在范种一桌,范种没说话,他们两人倒也不好闹哄起来,不过范种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眼中的那股猴急之色,看样子也被这说书人挠的心痒痒。
“这穷醋大倒是乖巧!”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范种右侧传来,声音中倒是不屑的居多。
范种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年约二十五,身穿劲服,面目俊朗的男子和另一个年约三十,生着一对锐利眼睛,身穿常服的男子在闲聊。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还坐着四五个貌似是护卫的人,而刚才开口说话的正是那个年约二十五的面目俊朗男子。
“呵呵……”那三十左右男子呵呵笑了两声,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满是兴趣的看着众人的动作。
这时,他看到了范种看过去的眼神,也友好的向着范种点了点头,范种同样点头回应,收回了目光,范种也没有将这两人放在心上,这是大梁,帝国的中心,遇到些衙内,再正常不过了。
“三哥,你也去赏他几十文钱吧!”范种摇了摇头,朝着赵三说道,他也想听听这醋大讲的是什么故事。
……
矮个男子颠了颠手中的盘子,可能是觉得够了,这才轻轻将盘子放到了桌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碗,放到嘴边,长长的吸上一口后,又咳了两声。
做足了架子才不紧不慢的开口继续讲道:“话说那大汉手持着一张大弓,背上背着箭囊,跳到街口大声喝道:‘某乃右千牛卫大将军赵凤,谁敢上前!’”
矮个男子站起来学足了范的大喝一声,倒是惊得众人都是一呆,矮个男子露出得意之色,显然很满意众人的表现,接着他便在饭馆中慢慢踱了起来,边走边说道:“那群乱兵见赵大将军只是一人,皆露出嘲色,丝毫不做理会。”
“赵大将军那是万人中杀出来的人物,哪能真容忍乱兵肆虐,当下大喝一声,抬弓便射,只听‘嗖嗖’之声,十来个乱兵已被尽数钉在了地上,再看赵大将军,却是面不红心不跳,立在原地好似动也未动过分毫!”
“乱兵见赵大将军如此威武,自是不敢再上前,转而去寻同伙过来,赵大将军独立街口却丝毫不惧。贼人被抹了面子,自然是不甘的,那好家伙,一大贼打头,无数小贼跟随,黑压压的杀到了此处。”
随着矮个男子的声音,饭馆中的气氛也变得紧张了起来,眼下这城里的人基本都被乱兵肆虐过,所以对于矮个男子所说的那些贼人也就是邺都的禁军,都是痛恨不已的,听时,也不知不觉的就将自己带入到了赵大将军的角色里。现在听到赵大将军居然被这么一大批的贼人给围住了,其中还有一个大贼时,心都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上。
“但见那大贼,生的甚是可怖,蓬头垢面,九头十八臂,十八支手持着十八般兵器,也不说话就朝着赵大将军扑了过来,后面跟随着的小贼好似蚂蚁一般,眼看着赵大将军就要被贼人所伤了!”
范种也不由的提上了几分的兴致,要是在后世,这样丑化当权者,那是纯粹找死,就连丑化当权者的祖宗那都是不行的,一股和谐风气下来,什么都要被盖下去,连进牢子都是有的。不过好在这是五代,风气开放,朝廷权威不足,就是当街辱骂郭威,也不会突然跳出来几个衙役将你抓紧牢里,十八般大刑伺候,就比如现在这醋大就敢这么黑化邺都禁军。
“赵大将军大喝一声:‘呔!尔等贼人安敢伤我耶!’这一声大喝,震慑的贼人再不敢上前,只有那大贼却依旧不顾的扑了上来,赵大将军又岂会惧他,接连左右开弓,连续射出九箭将那个大贼九个头生生钉死在墙上!余贼再不敢上前!”
那个矮个男子此刻也是说到了兴奋处,这句话一口气说的无比的顺畅。
他说完后,饭馆中顿时热闹的议论了起来,显然都是在说那位赵凤赵大将军的。
不过范种对这个赵凤也不了解,也实在无法判断这说书先生话中有几分的真实,索性不开口,侧耳倾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这赵凤倒是有胆气,倒比得上正元兄当年风采了,不过什么时候千牛卫中也有这样的勇士了?”旁边桌上那面目俊朗男子听完后奇怪的开口说道。
正元兄锐利的双目听见这话,也不觉的变得柔和了些,笑着说道:“这赵凤可是要比愚兄勇武多了,只是因为可能因为是前朝臣子,才会被放在千牛卫中养老罢!”
左右千牛卫压根现在的朝廷就没有这个军队,所以什么千牛卫大将军之类的都是不统军的虚职,用以为官员养老的,因此两人才会这般说道。
“某听说此番乱兵起,倒是有不少的人都死在其中了!正元兄来大梁已有些时日,当知其中之事?”
常服男子点了点头:“白再荣此人,藏用兄想必是知道的!”
青年男子点头嗯了一声。
“乱军闯入其家中,夺光其财货,而后领头者说道:‘吾等本为大帅属下,今次做下如此之事,以后又有何面目再与大帅相见。’于是遂割下再荣之头而去,此为不再见大帅面目也!”常服男子摇了摇头,语中满是讽刺之意,显然是对白再荣的遭遇很同情。
青年男子却很不屑:“白再荣此人任义成军节度使之时,贪鄙不知数,又横加暴虐,今次当是军士报复其过往所为罢了!”
“话不可如此说,朝廷命官岂是随便可以杀的,况且是以私仇报之!”
“世情如此罢了!”
也许是说的不痛快了,两人都停了下来,开始安静的喝起酒来,范种倒是再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种哥儿,这赵凤箭术如此高超,倒不知道比起你来又如何?”赵三听的酣畅淋漓,大喊痛快,突然开口朝着范种说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种哥儿箭术跟高了!二百步外六箭射杀六骑辽军,谁能相比?”储全德不屑的看了一眼赵三,语带轻蔑的说道,说完还讨好的看了一眼范种。
“你……”赵三不意储全德竟然拿话挤兑他,一时间有些口讷了,对于储全德的话,他也不能反驳,总不能说范种不如那赵凤吧!
范种心中不由摇头,现在储全德可已经不是那在定州城头贪生怕死的民夫了,他也是义武军的军士了,也是一个陪戎,依他那性子,自然就不会再惧怕赵三了。
看赵三难堪,范种也不能任由事情再发生下去,开口给两人解围道:“好了好了,某学得箭术是杀人的箭术,与常人学的不同,非要争个高下做什么?”
“学得是杀人的箭术!好大的口气,怕不要吹破了牛皮才是!”一道淡淡带着嘲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让得范种的眉头不由的一皱,“哪来的这种逗比,老子惹你了么?”
回头看去却发现开口的是一个满面虬须的年轻汉子,当他看到范种的目光看过来,看清楚范种的面目后,面上的嘲弄之色更显,“我当是什么样的英雄才敢说这话呢!原来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辈在此吹牛!”
这话声音有些大,饭馆里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众人的目光都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你要试试我这杀人的箭术么?”范种不喜欢惹人,但是人家要惹他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此刻赵三“蹭”的站了起来,却被范种止住,接着范种开口语气平淡的说道。
被范种这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盯着,而储全德和赵三看起来又是与范种一伙的,那个满面虬须的男子却是独自一人,一时间倒也不敢回范种的话。不过当他看到整间饭馆里的人目光都看向他的时候,胆气又无端的壮了几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范种总不敢把他怎么样吧!
“某只是见不惯小儿辈不知道理,胡乱吹牛罢了,诸位与我评评理,这小子刚才说他练得是杀人的箭术,赵大将军是远远及不上他的,某说上一句又有何不可?”
虬须男子说完后,看着周围人议论纷纷,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小儿辈,敢对某恶言相向!”
“你……”赵三不禁气结,这家伙如此诽谤实在可恶,范种何时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