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楚涅所料,姜时行再也没有出现,没有了追踪目标,墨玉也难得的闲暇起来。
听禅衣说卫拓几次想要私下见夏王都被拒绝了,而正式面见的话,要不了两日就一定会被夏王遣送走,由于他们没有把握能一次说服大王,因而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只得慢慢的等待时机。
这些日子,禅衣似乎忙完了楚涅交代的事情,墨玉常常会在梨园看到他。
虽然她注意到禅衣称呼楚涅为“先生”,但没想到两人还真是师徒关系。禅衣很多时候,都会带来一些疑问向楚涅请教,两人并不避讳墨玉,甚至还会问问她的意见。
她曾经私下问楚涅,原来的墨玉是不是叫他“先生”,她需不需要照做。楚涅却笑了笑道,两人并不是师徒关系,原本的墨玉对她也不尊重,人的时候她就叫太傅大人,没人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墨玉现在的称呼更安全,不需要改变。
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便不想独自闷在府里,每日把剑士送过来后,墨玉便赖在梨园等禅衣来。禅衣的问题很繁琐,其中涉及有政策决断、宫廷琐事、粮食收成、纳税贡赋,而楚涅偶尔沉思片刻,更多时候确实张口即来的决断,不过一时二刻,就完成了上午的任务。
两人的声音一个温雅严谨,一个洒脱自在,即便听不太懂,倒也不是一种折磨。
这一日,墨玉醒得有些迟,直到午时才慢吞吞的向梨园出发。
缓慢踱步到寻常休息的亭子,远远地就看到两个人影坐在那里,还余下百米时,她突然停下脚步盯睛看着亭内。
亭内除了禅衣,还有一个蓝衣人,看身形并不是楚涅。
心中小小地忐忑一番,墨玉调整自己的心境,面带淡淡的笑意继续前进。
少年和禅衣相对而坐,还没有看到墨玉,察觉到禅衣的目光,也连忙侧头打量过来。
这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腰间挂着一柄佩剑,唇红眉清,两颊丰腴,一双眼眸黑白分明,灵动异常,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她认识这个少年吗?
墨玉忍不住慢下脚步。完全陌生的感觉,要怎么做呢?怎么做更自然些?
就在墨玉表情极为纠结的挤出一个微笑时,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玉今日来早了。”
墨玉回头,身后的楚涅像一朵悠闲的云缓步踱来,他先是对墨玉露出一个宽慰的笑,继而看着亭上少年道:“那是北冥,郑国大司马之子。”
郑国?一丝怪异的感觉从脑海中划过,不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亭内,禅衣和蓝衣少年起身对楚涅行礼,原来这个名叫北冥的少年竟也是师从于楚涅,不知道他这个假太傅还有多少徒弟?
四人入座后,禅衣看着墨玉笑道:“今日你来迟了,让我和北冥等了许久。”
墨玉看了眼蓝衣少年,不知为何,他看她的目光似乎带着一股稚气的挑衅。
她视而不见,一边坐下一边笑道:“府里有点事耽搁了,是我的错。”
禅衣突然神秘一笑:“北冥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莫名的看一眼禅衣的笑,墨玉对北冥和气的笑笑,“说出来听听。”
见状,少年明显的愣了愣,接着又极为稚气的撇撇嘴。
墨玉暗自纳罕,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涅突然开口:“说罢。”
听到楚涅的话,北冥像是焉了般瞬间没了气势,他谨慎地看了眼墨玉,然后低头揪着衣袖道:“对不起,上次是我偷偷溜进你府里,替那个赵彦指了路,”抬头看了一眼楚涅又继续道:“我原本想看你笑话,没想到禅衣哥哥也来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闻言,一侧的禅衣便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赵彦?墨玉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那似乎是自己刚醒来时见到的小官。不过,这小子似乎没有丝毫的悔改之心,她暗想。不知道这个北冥又和那个墨玉有什么过节?疑惑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楚涅,墨玉不动声色的道:“依照你的说法,应该是禅衣向你道歉,毕竟是他打乱了你的计划。”
听了这话,瞬间,少年的脸涨得通红,“你……”他准备开口争执,看到楚涅瞟来的目光,生生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低头道:“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想着看你笑话。对不起。”
墨玉嘴角泛出一丝无奈地笑,罢了,没必要和个小孩子过不去,她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开口道:“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一侧的楚涅的声音悠悠传来:“君子居暗室不敢自慢,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回去找你父亲罢。”
听到楚涅冷漠语气,少年慌忙开口恳切的道:“我知道错了,先生不要赶我走。”说着用哀求的神色看向禅衣。
禅衣出来圆场,看着墨玉道:“北冥是小孩子脾气,我私下已经教过他了,不会再有下次。”她也不得不开口道:“原本就是小事一桩,既然北冥已经知道错了,我自然也不会怪罪他。”
沉默片刻,楚涅没有说话,而是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郑国世子的病怎么样?”
北冥忙开口:“听父亲说更严重了,宫里的御医说未必能挨得过这个冬天。”
闻言,楚涅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安静的这呆一段时间,等你父亲休书来时你再回去。”
“是。”北冥答应的很爽快。
“还有,”楚涅突然看向墨玉道:“阿玉前些日子受了伤,你没事不要再去捣乱了。”
北冥无辜的眨眨眼,郑重点头道:“是。”说完,又转头看着墨玉“阿玉姐姐,等你的伤好了,别忘了带我去放风筝”。
姐姐?她真想问一问真正的墨玉:连一个小孩子都知道,这样女扮男装真的有意义?
看着北冥亮晶晶的眼睛,她不由得提高警觉:这个小鬼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她正要开口回绝,一侧的禅衣却开口道:“怎么那么心急?一切等子瑜的伤好了再说。”
听禅衣的话,这是……原来约定好的?两人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墨玉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突然,她注意到禅衣的右手掌裹上了厚厚的纱布,“你的手怎么了?”
闻言,禅衣的手顿了顿,他先是看了一眼楚涅,接着缓缓抬起受伤的右手在半空中挥了挥,“这些日子风眠山不知从哪冒出一堆匪徒,每日打家劫舍,王上让我去查探,交手之后,发现他们都是高手,这次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虽然禅衣的语调极为轻松,过程也被轻描淡写带过,但墨玉却觉得他一定是遇到了极危险的事,不过他既然不愿意多说,她也不便再问。
突然,有几个侍从抬来几个物件,看起来颇大,上面盖着绸布,让人看不出所以然。“这是什么?”墨玉问。
“这是北冥的赔礼。”禅衣笑着起身,说着,一挥手扯掉绸布,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把方凳。这是墨玉想了许久的东西,只是每次都是到了书房里才能想起来。
接下来的是一条加高的案几,和几个方凳,竟然还有一条藤编的躺椅。看完这些,墨玉忍不住笑道:“礼物正合我意,我便收下了,这是北冥想到的?”
禅衣冲她笑笑:“自然不是。”
听了这话,墨玉把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涅,“多谢。”
如果说有谁能发现她所思所想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楚涅,无论是刚开始被发现逃跑意向,还是后来的谈判,也正是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随时能够看透自己的人,出于恐惧或者还有一点钦佩,墨玉无乱如何都不想和他成为敌人。
楚涅单手撑住下颌微微摇了摇头,“都是禅衣去办的,我只是出了一个主意。”说着,他开口道:“北冥,找几个人把东西送到墨府。”
“是。”北冥答应了一声,后退了几步,转身利落的跳下亭子,对侍从招了招手。
“姜时行没出现?”楚涅看了一眼逐渐离开的北冥,突然转眸看向墨玉。
她慌忙把视线拉回来,顿了顿,摇头道:“没有。”片刻后,她又疑迟的道:“是不是七殿下把他困起来了?”
楚涅说过姜时行在七殿下姬静的那里,墨玉也因为私下和姜时行接触被刺杀,既然姬静和楚涅有仇,那自然会不让姜时行出现。
“不会,”禅衣突然开口:“监禁一国世子是重罪,姬静断然不会冒这个险,但会加强对姜时行监视。”
墨玉问:“他是因为被监视了所以这些日子见不到?”
“我倒觉得是他躲着你,”楚涅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既然他不出现,那你就去找他。”
去七殿下府上?墨玉已经在心里默默打起了退堂鼓,刚被刺杀过,自己再送上门可不明智。
禅衣开口道:“再过几日,九殿下会在府里举办宴会,那时王公贵族都会前去,我们就在那时见见他。”
原来如此,她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不由困惑道:“现在这样,见到了又有什么用?”
“这次去,你只需要给他带一句话。”楚涅平静的开口:“至于他要怎么做,悉听尊便罢。”
“什么话?”墨玉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