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心一慌,赶忙合上字帖,谭先生用眼神示意了下,然后道:“今日教习便是如此,七小姐先照着字帖临摹,过得几日,我再来。”谭先生走后,秋韵走上前来道:“小姐,要不要先歇一下?”
“不用,你先下去吧,暂时别让人来清扰我。”瑾心握笔,装作描字。
“是,小姐。”秋韵下去,守在门口,不让人清扰瑾心。
瑾心翻开字帖,仔细瞅了下信的内容,信上道:“七小姐可记得当日带话?宫中大宴,请来。”信上并没有署名,颜体字迹如字帖般标准,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想不到四皇子的字,如此漂亮。
可是,宫中大宴,可没听人提过,莫非,自己又遭遗漏?瑾心趁人不注意,将信收好,塞入水袖之中,然后提笔,练字,她的字,歪歪扭扭,说是字,还不如说是虫子爬在纸上。这时,不知谁咳嗽了下,瑾心一慌,手一抖,字便歪了,她笑,反正手抖不抖,字,都是歪的。
写了一上午,字半点长进没有,倒弄得一手都是墨迹。瑾心干脆当自己是小孩子,任性的丢下笔,喊道:“秋韵,你来把桌案收下吧,不写了,好累。”
秋韵闻言,赶忙进屋来收拾,一见瑾心,想要笑又不敢笑,使劲憋着,瑾心莫名,将小脸使劲凑到秋韵眼下道:“秋韵,你干什么?”
秋韵一见她的鼻子下面有黑色的墨迹,有如成年男子的胡须一般,实在有趣,再也忍不住的,大声笑了起来,直笑弯了腰,瑾心怒目圆瞪:“不许笑,有啥好笑的。”秋韵拉着瑾心出了前院,来到膳房,为朱和为开为童一见,也都哄笑起来,瑾心更加莫名,正好见到边上有个水桶,对着水桶照了下,才发现自己唇边的墨迹,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禁也跟着众人笑了起来。
静心居,久违了的笑声。
等秋韵给瑾心净了脸、手,也到了用中膳的时间,冬天、冬梅走进膳房,端走了为朱为刘氏准备好的中膳,看见瑾心,连基本的礼都没有行,眉梢眼角,自有一种傲气。
“呸,以为伺候了夫人,了不起啦。”秋韵不满的对着二人,甩了手帕道。
“对了,怎么有日头没见冬雪了。”瑾心诧异。
“冬雪听说找了大夫人那边林嬷嬷的关系,去了大夫人处伺候了。小姐前些日子一直在牡丹居,自是不知道这事。”秋韵道。
“原来如此。”瑾心说完,去了前院桌前就坐,待秋韵端上中膳,细细吃了起来,秋韵在边上伺候着,待瑾心吃完,拾干净桌案,摆上字帖,磨好墨,才去膳房用膳。瑾心握笔沉思,这宫宴,是怎么回事?
不如去找了瑾玉问一问。
想到这里,瑾心丢下笔,嚷道:“累了,找玉姐姐玩会去。”说完风一般便跑开了,秋韵饭都吃完,赶紧拿纱帕擦了擦嘴,追了出去,后面喊道:“小姐,等等我呀。”
瑾心此时哪里有心思等秋韵,风风火火的沿着走廊朝牡丹居奔去,刚一进牡丹居,便迎面撞上一个人,瑾心“啊哟”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会摸鼻子,一会摸屁股,两边都撞疼了。
“是瑾心,怎么这么没规没矩。”瑾心撞上的人正是赵二夫人,她刚准备离开牡丹居,便正好被瑾心撞上了,她拧眉,一脸不悦,身边跟着的丫环们,赶紧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二夫人没好气道:“别拍了。”丫头吓得又退了回去。
瑾心从地上爬起来,跟赵二夫人行了礼,然后道:“瑾心莽撞了,请二娘原谅。”
“道是你半年来都在学规矩,这学得什么规矩?”二夫人满脸不屑,忿忿的带着随行从瑾心身边绕了过去,远远的传来一句:“到底没娘教的,跟乡下野丫头有什么分别。”瑾心垂眼,将对二夫人的不满隐藏起来,等心绪平复了,才抬眼,秋韵气喘吁吁的走过来道:“小姐,你走得也太快了,对了,刚才二夫人在说谁呢。”
“说我。”瑾心说完,转身朝牡丹亭走去,秋韵咬着唇,生怕自己再说错了话。
瑾灏正坐在门口发呆,见瑾心来,调侃道:“是谁说过以后再也不来了?”瑾灏正处于变声的阶段,声音有些吵哑,此刻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听来不勉有些搞笑。
“我来找玉姐姐。”
“哼。”瑾灏故意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横在门口道:“她不在。”
“玉姐姐,玉姐姐。”瑾心走到瑾灏身边对着楼上叫道,果然没人回应,瑾心对着瑾灏嗤了下,道:“哼,少得意。”
“就得意。”瑾灏双手抱胸,鼻孔朝天的得瑟道。瑾心不再搭理他,转身和秋韵朝静心居走去,看来来之前应该卜上一卦的,什么嘛,想见的人不在,到遇上俩煞星。
正说着,第三个煞星来了,桂嬷嬷领着几个丫头,一脸凶恶的走了过来,对着瑾心道:“七小姐,你这规矩还得从头学起吗?”
瑾心一慌,对着桂嬷嬷行了个礼,道:“嬷嬷原谅,瑾心来找玉姐姐,灏哥哥不让进,心儿一时情急,才声大了些。”
“跟个野丫头一样,整日里没规没矩的,外头人还以为我这规矩没教呢。”桂嬷嬷从鼻子里哼出声,不满道。
“心儿错了,望嬷嬷原谅。”
“七小姐,往后要窜门,也得先通报声,这是最起码的规矩,眼瞅着,你就七岁了,要懂些规矩了。”
“是,嬷嬷。”
“秋韵,七小姐还小,到处疯玩也就算了,你比小姐大了四五岁,从小又是府中长大的,这府里的规矩,小姐不懂,你还不懂吗?”桂嬷嬷白了眼瑾心,然后指着秋韵道。
秋韵慌忙跪下,道:“奴婢知错了。”
“有错就罚,看在你没提醒七小姐的份上,来呀,掌嘴五下。”
“嬷嬷,错的是瑾心。”
“十下。”
瑾心不敢再说话,看着秋韵被人掌嘴,心中为自己闯下的祸难过,余光一扫,发现瑾灏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瑾心咬着牙,急中意念,想看看瑾灏的未来,失败,并没有看到。
打完了秋韵,桂嬷嬷道了声“下次长点记性”后,带着人又离去了,瑾心扶起秋韵道:“对不起。”
“是奴婢的错,不关小姐的事。”
“秋韵。”看着秋韵红肿的脸,瑾心肠子都快悔青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瑾心灰溜溜的回了静心居,夏红正送几个太医出来,一见瑾心,尖声细气道:“亏了夫人平日里总宠着七小姐,现下夫人病了,不知道去看看,只知道到处疯玩。”
“……”今天什么日子?
“秋韵,哟,你这是怎么了?”夏红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准备走过来看个究竟,瑾心道:“娘亲正等你呢。”
夏红哼了声,然后转身进了里院。瑾心重坐回桌前,描字,过一会,见几个丫头端着熬好的药要给刘氏送去,瑾心便丢下笔,让秋韵接过药,说自己要亲手端给娘亲喝。
来到三院时,瑾心示意秋韵稍等,然后从水袖中拿出甲骨,给刘氏卜了一卦,巽卦:利见大人。原来刘氏的病根在此。瑾心收起甲骨,然后从秋韵手中接过药,挑开暖帘,看到刘氏此时正在炕上哼唧着,头上还裹着围额,看来疼得不轻。
刘氏一见心儿端药过来,高兴道:“是心儿来了,越发的懂事了。”
“娘亲,趁热先喝了吧。”瑾心放下药碗,又轻轻吹了下,才递给刘氏。
等刘氏喝完了药,瑾心靠着炕侧身而坐,道:“娘亲,娘亲的病,怕不是喝药就能好的。”刘氏和夏红一听,都好奇的看着瑾心,刘氏道:“如何得好?”
“君父。娘亲的药引子,是君父。”瑾心甜甜一笑道:“娘亲若见了君父,这病自然就好。”
“可你君父,娘亲有几年都不曾见过了。”刘氏一脸黯然。
“君父只怕不知娘亲病了,若是知道,自然会过来看望。”瑾心安慰。刘氏好笑,只当她是童言稚语,并不当真。
等瑾心走了,夏红对刘氏道:“夫人,这样做值得吗?”
“与其这样在这里窝囊一世,压抑一生,倒不如勇敢一回,博得上,我幸,博不上,我命,不愿谁。”
“夫人,你明知那边势力如此强大,咱们这是蚊子胳膊,人家那是大象腿,如何拧得过。”
“只怪我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如今怨不得自己没有活路,这不博也得博了,。”
“夫人。”夏红红着眼,忍着泪,劝道:“夫人先喝了药吧。”
“这事,可别让瑾心察觉,哪怕一丝一豪,她鬼灵精的很。”
“是,夫人。”
门外一个身影,正要推帘而进,听得刘氏与夏红在说话,停下动作,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然后转身出了门外,倒掉手中打来的热水,脸上露出一丝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