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这才刚刚开始三天,方家就挑了个黄道吉日搬走了,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么急。不过托他们家请客的福,难得我吃上一顿山珍海味价值千金的饭。我家里由于我爷爷的缘故都提倡勤俭,甚少会去外面吃什么东西。但凡是交际应酬一类都是被在军中的大伯父留在京中的一向是八面玲珑的大伯母出面参加。而我爸妈自结婚以后就搬出大院,而且自认为是做学术的人不能在与学术无关的事情上浪费精力,秉持着我外公一直以来的书香门第清高风范,都是只管埋头研究、带研究生之类的学校里的事情,这些人际来往的俗事基本上不搭理。他们两个的这种作风导致很多人以为我家只有我大伯大伯母,至于我爸我妈,爷爷那大院里大部分人知道我们安家是有这么两个人,却没有什么具体印象。其实我觉得他们两个这样挺好,因为不去应酬,他们陪伴我的时间就明显比我大伯母陪伴我大小两个堂兄的要多。
这次方家邀请来的基本上是社会名流,如果有人往这酒席里扔颗炸弹,估计我们全国的经济政治都得出故障。我爸妈都是国内难得一见的物理生物学家,主持研究的项目十分重要,我爸爸近期研究的那个生物制钢的课题甚至很受国务院重视,听说刚开始研究的时候受到过公务十分繁忙的总理的接见,可我还是觉得一帮商界政界的带头人物里出现两个大学教授也忒违和了些。坐下来的时候基本上那些伯母阿姨都只认识我这个安家孙女而不认得我妈妈,因为我常常在我爷爷身边陪伴,在大院里出现的频率还是很高的,我妈妈则是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实验室里,又因为生性不大懂得和人打交道,是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的人,在这种基本上谁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她很少主动自我介绍或者去和别人熟悉,还是我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声“妈,你坐这里”才算是告知了各位贵妇人我妈妈的身份,也就有人来同我妈妈搭讪了。这桌除了一个我是小姑娘,其他人都基本上是为人母的,说起一些儿女之事自然就有了共同语言,一度因为我妈妈这个陌生面孔出现而冷凝的场面才渐渐活络了起来。
混迹在这些言笑晏晏的大人之中还是能添好些见识的,尤其当我在的这一桌坐的都是女性长辈的时候。一边听着各位阿姨伯母明嘲暗讽着各家的丈夫政敌商敌,真是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简直让人无比地惊叹中文的无限魅力,一句话能隐藏万种意思。我在一旁联系我以前听到的大伯在家里时和爷爷的闲谈听得挺有趣味,我妈妈却是毫无兴致,平静的坐在角落里……玩手机。远远看去我爸正在和B市市长和某个穿军装的伯伯说话,十分激动,看他表情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在谈论前些日子研究有了进展的生物制钢什么的工作。
我瞟到方辰叶正随着他父母应酬,但是神色心不在焉的。要是我找他说话他倒应该是会搭理我的,但是最近我在单方面冷战,抹不下脸来叫他。这席上虽说并非没有同龄人,但是我与他们只是在我爷爷住的大院儿里见过几次面,这次看见他们这些高干子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就不去自讨没脸了。
因为我找不到人说话,于是觉得很闷,不断喝茶水喝饮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我必须去一趟卫生间。没料到的是我高估了自己认路的本领,在回来的路上有点找不着方向,感觉哪边都长得一模一样。七拐八弯到了一个似乎全是包厢的走廊。最近的一扇门没有关,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从半开的门看进去正是一堵墙,那墙上挂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鞭子什么的,看得我愣了愣,觉得还是往回走比较好。没想到我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影近在咫尺,吓得差点儿叫起来。那人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巴,沉声道:“别叫。快走。”说着拉我离开了这条走廊。
原来是方辰叶。
他拉着我快步行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我压根就跟不上他,一个趔趄就往地上栽。他一把把我稳住,借势靠到了墙上的一个凹面里,我有点惭愧地道:“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上wc,出来以后就迷路了。”算是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他没说话,但是浑身的怒气敛都敛不下来,掐着我手臂的手指异常用力,我觉得我手臂上肯定是青了。我对于刚刚那个地方有点儿好奇:“你怎么会在那里?哪里是什么地方?”回忆了一下,“那个房间里的墙上挂着的东西,还有传来的声音都很奇怪,好像是……”这时想到一种可能,感觉脸都烧起来了,不好意思接着推测下去。
方辰叶低声道:“你看见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
我结巴:“没、没、没什么。”转移话题,锲而不舍地问:“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啊?”
方辰叶说:“阿姨说你不见了,我就出来找你,出来问了几个人你去了哪里,有个服务员说看见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儿往这边来了,我担心会是你就过来看看。”然后低声说了句:“还好我过来了。”严肃地警告我:“刚刚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说出去,那边也不要再过去,听到了吗?”
我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自己都觉得自己异常乖顺:“嗯。”
方辰叶的声音忽然就带上了一点儿无奈何:“你啊,真是一刻看不住就会出事故。”
这句话明显藐视了我的智商,我怒了:“我哪里有?”
额角传来一点柔软的触感,以及他含着显而易见的**溺与笑意的嗓音:“哪里都有。”
我傻住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这个……这个是个什么状况啊?等等,刚刚那里比较危险是不错,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光线有点暗,看不清那个人是个什么表情状况,好像……更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