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求是找到安红豆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以手支颐,望着天空发呆,神色很有些怅然,月色疏影,微风徐徐,他忽然发觉自己这个堂妹身形削瘦单薄,竟是露出难得一见的柔弱之态。安求是一向只见过她谈笑风生、骄傲恣意的一面,何况安红豆也是个奇女子,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输于男子,在部队中也是行事爽利大方,即便是不高兴了,端出冷淡的面色来,也只会让人觉得冰冻三尺难以亲近,而不会想到她有什么脆弱心情。他本来是想找她说一说今天中队系统受到入侵的事,望着这样的她,忽然觉得不想打扰。
安红豆却是敏感异于普通人,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迅速回神,警戒地回头,见是安求是,神态放松了一些,勉强笑笑:“找我?有事吗?”
安求是坐到她身边:“刚刚不太高兴?在想什么?”
安红豆语气轻快:“在想我居然真的离开了,觉得不真实,不知道自己以后还可以干什么。有点舍不得而已。”
“你会有点舍不得中队应该是真的,不过你肯定不是在想这个,”安求是仔细打量这个从来都不用人太多操心的妹妹,“你是不是因为默柏今天说到了方辰叶,想起他,所以难过?”
安红豆忍不住问:“怎么?你就这么肯定我不是在舍不得中队?”
“因为你根本不是实际意义上的离开啊。我都看到了,你就是假装退役一下,配合卧底潜入工作。”
安红豆不解:“你又去偷窥资料档案,我们大队的系统就那么容易进出的吗?好歹也是国安局十几个专业人员一起搞出来的吧?怎么在你这里好像想看就看一点困难都没有啊?”
“技术问题,”安求是嘚瑟,“所以这个世界上技术流最靠谱了。再说,我要不是总去看一下,帮他们善个后什么的,我们大队早就被弑天他们看个底朝天了。”
安红豆疑惑:“我们家好几代都没有出过你这样的电脑天才,还一点都不遵纪守法,你说你是不是抱养的?嗯,抱养的不大可能,大概是变异的。”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模样认真地点头加强这个说法的可信度。
安求是挑眉:“变异就变异呗,你想变异出我这个天才也是不容易的好不好。”
“你就不能谦虚一点吗?”安红豆真的觉得自己无力吐槽了。
“我觉得我挺谦虚的呀。”安求是应声得毫无压力,忽然转移话题,“刚刚和默柏聊了会儿天,他说方辰叶现在在英国,追他的女生很多,小伙子还守身如玉呢。”
“啊?关我什么事?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你不是在想他吗?”安求是看着一脸漠然的妹妹,微微怜惜,“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你其实很放不下吧?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呢?你一直都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定的不会轻易改变,这么多年,每次你发呆的时候,都是在思念他吧?”每一个问题都说的笃定,其实他已经不能算作在问安红豆,他问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安红豆苦笑:“是啊,我有时候也会想,我自己真是很不争气,尽管被拒绝,还是忍不住会想念他。有的时候觉得困难,觉得累,就更加想他,明明这个人在这种时候都不在我身边……”她越说越困惑,“我为什么还是会想他呢?”
“是因为你还喜欢他吧。”安求是这样回答。
他侧过头,定定的看着安红豆,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是个骄傲的女孩子。记得第一天遴选的时候考官说要分组,并且是至多四人一组。那时候统共进了四十九个人,可以至少分出十二组。但安红豆没能进任何一组,她被所有人排挤,就仅仅因为她是唯一的女性,那些人都怕她体能不行拖累自己。他本来拒绝了别人的邀请想和她两人一组,没想到她反倒申请单兵,而且一个人率先完成所有任务,成绩上远远甩下他所在的第二名的小组,把所有人包括考官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却似乎对这样的成绩毫不意外,自顾自收拾了作战物品,然后对一个一开始很是看不起她,甚至屡次在言语上侮辱她的士兵说:“看到了吗?你做得到吗?做得到的话,就做给我看啊。”
那个士兵憋得脸通红,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还记得那时白衣黑裤腰系银链的安红豆左肩扛着火力极强的M99狙击步枪,冷冷扫视在场所有人:“还不服气的,拿实力来说话。不然就都闭嘴。老子还没有嫌弃你们,居然还嫌弃起老子来了,一群蠢货。”这句话霸气到连那个考官都没能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就那么任由她回学员宿舍去了。
这样霸气的姑娘,他们家视为掌上明珠的公主,他们全家人的骄傲,怎么会被别人拒绝呢?这样一想,安求是对于方辰叶这家伙的不满就瞬间爆棚。
安红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笑着说:“和方辰叶这样优秀的男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现如今在我眼里除了你和默柏哥哥,其他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人都好像没什么区别。和你们比起来那是龙鱼之别啊,那不是差一点两点。”
安求是也笑着,眼里却是不解,问她:“我还以为以你的女王脾气,你会因为他的拒绝而对他感到愤恨,但现在看起来你还是对他挺认可的。要是你那一天因为他而愤恨,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安红豆笑笑:“这一点我想过很久了,我不恨他,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被他喜欢过,在我们之间只有我单方面的思慕而已。所以他拒绝了我,我并不怪他。喜欢一个人,不是说喜欢就能喜欢,更不是他喜欢你,你就能喜欢他。至于假如哪天我会恨他,一定是他爱上我,后来不爱了,又去爱了别人。求不得的时候,至少在追求的过程中尚有乐趣;而明明得到了,却又失去,对人来说只会有痛苦。”
安求是撇撇嘴,不高兴:“你都要被那小子整成情圣了。”语气里很是不悦,忽然握拳,“我要整一整他,给你出口恶气。”
安红豆失笑:“你要怎么整他啊?”
“黑他电脑清他号,顺便拍他裸、照。”安求是说得抑扬顿挫,兴高采烈。
安红豆囧:“你行行好,消停点成不?本来这事儿都算过去了,顶多是我想起来有点难过,你要这么一弄,我更不舒服。”
安求是不爽:“方辰叶那小子哪里好了?我看他哪里都比不上林宽。你不如喜欢林宽好了。我一定举双手双脚支持。”
安红豆正色:“林宽对我没有那意思,我现在也没这个心思。你别瞎搅合,到时候搞得我们见面尴尬。”
屋子里传来云慧的声音:“求是,豆豆,进屋来,外面凉。”
两个人应了一声,也就终止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