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什努纳城北,距离阿布神庙不远处,有一大片空地。这里是埃什努纳人的公墓,按照习俗,死去的城邦公民,多半都葬在城内,而那些有着一定身份的人,则可以葬在这片公墓,离神灵近一些的地方。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埃什努纳士兵们已经在地上挖出了好几个大坑,昨夜死于政变的所有人,此刻都安静地躺在一旁,等待下葬。
莱姆苏站在苏巴图的遗体旁,满心酸楚地看着他的脸孔,忽然回想起他刚刚入城时说的一句话:“看来,这是一座能够给我带来好运的城市,哈哈……”
“这本是一座能够给你带来好运的城市,可惜,这次陪你来的,是我。”莱姆苏喃喃自语着,他忽然间觉得无法原谅自己:“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早就顺利完成任务,然后返回巴比伦了,现在应该睡在温暖的卧塌上,妻子的身边,而不是睡在这又硬又冷的地上。”
茨里辛走了过来,见莱姆苏情绪十分低落,赶紧安慰道:“不要太难过了,莱姆苏,苏巴图将军是个英雄,他是为巴比伦,为埃什努纳而死的,他的灵魂将和神在一起。”
莱姆苏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点笑容,不过,并不是因为他的心情有所好转,而是因为作为一个曾经的无神论者,这番安慰之词让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依然深陷自责当中无法自拔。
茨里辛当然不会察觉,他见莱姆苏微微一笑,立刻不失时宜地问道:“你下面打算怎么办?回巴比伦?”
莱姆苏没有回答,他发现自己被问住了。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之后,他现在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的处境了。
从穿越到这个时**始,他一直是以一种超然甚至是散漫的态度来应对所遇到的一切。除了要找到穿越回家的咒语还算是一个明确而现实的目标之外,他发现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场随心所欲的游戏。究其原因,一则是因为他并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二则是因为以前长期待在学校里养成的自由而发散的思维习惯。
可身边逝去的生命是真实的,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这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自己的随心所欲,自己潜意识当中那玩弄历史的态度,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
想到这些,莱姆苏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在待在这里了。”
“什么?”茨里辛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决定离开埃什努纳?其实我想留你住上一段时间再走。”
“我不属于这里,继续待下去,我不知道会不会再害死几个人。”莱姆苏没有理睬茨里辛的话,他话中所指的“这里”,其实是指这个时代。
可茨里辛却以为莱姆苏只是因为伤心和内疚,不愿意继续待在埃什努纳城了。
“莱姆苏,如果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邀请你在埃什努纳多待上一段时间,你答应么?”
这话说得颇为诚恳,让莱姆苏不好当场拒绝,他抬起头,看着茨里辛的脸,思考再三,终于点了点头。
茨里辛如释重负,他微笑着拍了拍莱姆苏的肩膀,笑道:“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总是挂在心上。你现在不仅是我茨里辛的朋友,还是埃什努纳的恩人,这里也是你的城市。”
莱姆苏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应给茨里辛一个微笑。他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等这些事情都了结了,自己就独自去乌鲁克寻找帕祖祖和那咒语的下落。不过,男人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在此之前,巴比伦肯定是要回去的,最起码,要把辛希娜给平安带回巴比伦,交到她哥哥手上。苏巴图战死,巴比伦使团已经没了指挥官,看样子,唯一能将那些巴比伦人带回去的,只有自己了。
但是,他还没有完成汉谟拉比交代的任务,虽然汉谟拉比在出发前曾经说让莱姆苏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重,但他觉得,那只不过是一句宽心的话罢了,真要是找不到那埃什努纳王表,还赔上了一名将军和许多士兵的性命,倒时候真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汉谟拉比。
留在这埃什努纳,正好可以寻找那王表的下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茨里辛将接过这座城市,自己寻找起王表来,便少了很多障碍。
做好了打算,莱姆苏开始关心起辛希娜的安全来,他对茨里辛问道:“那些侍女没事吧?”
“她们在我的家里,有我信赖的人看管,很安全。”
“多谢你了,我会把她们都带回巴比伦,还有这些巴比伦的士兵,奴隶,他们都要回家。”
茨里辛赶忙道:“好的,到时候,我会派出人马,护送你们回去,至于埃兰人,你们不必担心,库德祖鲁什想拿下亚述的埃卡拉图,命令我的人随埃兰军队一同出征,暂时无暇顾及巴比伦。”
“那就好。”莱姆苏松了一口气。
茨里辛又道:“不过,你们也不要太掉以轻心,据我所知,这库德祖鲁什野心不小,他的目标是拿下整个两河之地。巴比伦,迟早会成为他征服的对象。”
“多谢你的提醒。”
茨里辛话锋一转道:“其实,莱姆苏兄弟你并不是巴比伦人,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做出一番功绩来。不如你干脆就留在埃什努纳,有了你的协助,我茨里辛肯定能够将埃兰人赶出两河之地。”
莱姆苏笑道:“其实,我已经厌倦了这些打打杀杀,我现在只想早日找到回家的路,远离这里。”
“你要回拉扎玛?那里迟早也会再度陷入战乱,更何况,你刚刚从那里逃离,又要回去,恐怕会被家乡人耻笑吧。”
莱姆苏也不想多做解释,对茨里辛说那些穿越的话题,无异于对牛弹琴,更何况,这阿卡德语里根本就没有穿越的词汇!于是随口道:“也许吧,可我确实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一个普通的农民,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每一天。”
“哈哈哈哈……”茨里辛听罢大笑:“莱姆苏兄弟你的这番话未免谦虚得近乎虚伪了,你在拉扎玛大败埃兰军队,天下皆知。现在又帮助茨里辛掌握埃什努纳大权,用不了多久,便会被人四处传说。恐怕你从今往后都没法过你那安安稳稳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