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声名远扬的风月场地——揽月楼里已是热闹非凡,莺声燕语不绝于耳,媚舞欢歌尽情演绎,脂粉香味、酒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不遗余力的撕扯着来这里寻/欢作乐之人的理智与灵魂,让他们愈发的迷醉疯狂。
揽月楼里的乐师楚云妆对周围奢/靡的一切视若无睹,她如往常般面容沉静的领着丫环楚绮罗登上装饰华丽的舞台为台上妖艳的舞姬抚琴伴奏,拉开今晚揽月楼营生的序幕。多年来,这一直是她的任务,任务不多亦不重,不过是在每晚楼里为客人精心准备的助兴表演开始时,她上台伴奏一曲即可,尽管如此,每次她短暂的出场,还是引得楼里轰动不已,每场下来,得的赏钱、金银玉器不知几何,老/鸨孙妈妈脸上笑开了花,其他姐妹却看红了眼。
时常出入风月场的人皆知,楚云妆是揽月楼里一个特殊的存在,她貌美艺绝、气质出众,完全可以享有揽月楼‘第一花魁’的称誉,但她向来洁身自好,从不与客人多做纠缠,就连请她作陪喝茶都是妄谈,何论其他?更奇怪的是,连楼里的老/鸨都对她照看有加,从未发生过为了生意而逼她揽客的事,后来便听人爆出她背后有了不得的大人物撑腰,她已是名花有主之人的消息。
因此,众人虽垂涎她的美色,欣赏她的气节才华,但不得她允许也不敢怎样,每天能见她一面,听她弹奏一曲也就别无所求了,可红颜弹指老,亲眼看着佳人一天天、一年年的老去,众人心中还是止不住遗憾惋惜,只恨自己没能早日遇上佳人赢得芳心。
揽月楼里的生活是热闹而又寂寥、奢华而又怅然的,但楚云妆知道,热闹奢华是他人的,与她无关,她的人生里只有寂寥怅然和无尽的等待。在这个纸醉金迷、让人醉生梦死的地方,她好像融入其中,却又仿佛置身事外,如一个局外人般看着世人的欲/望痴缠、爱恨悲欢。
一曲终,余音被台下沸腾喧嚣的叫声所淹没,客人的情绪一如既往的激动高昂,赏的金银、珍玩玉器如雨点般抛向铺着厚厚绒毯的舞台上。楚云妆对众人的热情早习以为常,她只是礼貌的施了一礼,然后静静离开,楚绮罗小心的抱起主子心爱的幽素琴跟在身后。
孙妈妈笑眯眯的指挥着人去台上捡拾所得之物,因今日生意不错,她的心情极好,看向楚云妆的眼神也比之前少了几分厉色,但一看到年纪虽然大了些,风.流妩媚模样却不减丝毫的楚云妆,眼底又流露出深深的惋惜和不甘。
怪只怪自己倒霉,可惜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若不是遇上了那样一个狠主,可不就成她的摇钱树了么?若不是那个人放下等他来时,必须把她完好无损的交给他,否则就拿命来说话的狠话,她又怎么会白白放着这棵摇钱树不用?又怎么会放出那些楚云妆已名花有主的消息来断自己的财路?
楚云妆与那个人本是三年之约,可现在都已经过去七年了,他还是没来接走她,以她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个人只怕此生都不会来了。但凡事总有万一,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冒这种风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当时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在她面前把背叛他的人割去双耳、挖去双眼、一刀刀折磨致死的惨烈场面。都说她视财如命,但财与命相比,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钱财再多,若无命享用,岂不是很悲惨?
想到此,孙妈妈眼中的不甘之色消散不少,看向楚云妆的眼神愈发温柔,声音也柔和很多:“红绡,回房好好歇着吧,看你近日的气色又变得差了,让厨房做些好的补补。”又对着面容同样娇好的楚绮罗声色俱厉的吩咐:“好好照顾姑娘,若出了差池,我饶不了你。”
老实本分的楚绮罗忙惶恐的应了。
“谢妈妈关心,那我先回了。”楚云妆柔声告辞后,带着楚绮罗静静离开。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楚云妆的脚刚往前迈出一步,就听身后一个清亮悦耳如泉水击石的年轻男子声音传来:“红绡姑娘请留步,能否陪我饮上几杯?”声音不是很大,却恰好一字不落的传入周围之人耳中,本来热闹的气氛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皆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等待着下一刻发生的事。
楚云妆本想与往常般置之不理,但她听出了此人客气礼貌的话里隐含的不容抗拒的威慑力,微一沉吟后,回身对着声音来源处盈盈一礼,垂眸谢绝:“多谢公子美意,只是红绡今日身体不适,望公子见谅。”声音柔而不娇,态度恭而不媚,既无故意讨好之意,又无刻意疏远之嫌,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虽然三年之约已过,但是孙妈妈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用楚云妆这棵摇钱树来招揽生意,可她的这份心思从没有停止过,楚云妆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白白放着可惜,但若是让人碰了,又怕将来招惹大祸,最好的办法就是楚云妆自己放弃等那个人,然后另觅良缘,她也无数次劝说楚云妆,让她不要耽误了大好年华,就算是不想呆在揽月楼里,也要趁着年轻貌美找个好人家,而到她赎身那时自己还可大赚一笔,也不枉这许多年在她身上花费的心思,奈何任她把嘴说破,楚云妆依旧不为所动,宁愿为一个过期的承诺固执的日日等着盼着,也不愿对那些倾慕者多看一眼。
现在又听到有人叫楚云妆作陪,孙妈妈的眼中光芒大盛,两眼亮晶晶的把那个仪表非凡、非富即贵的公子哥打量一番,然后目光灼灼的看向楚云妆,幻想着她在见到这个与那个人相比一点也不逊色的公子哥时能突然开窍,但见楚云妆垂眸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样子,她便知自己妄想了。心中不禁哀叹连连,知道该是自己出面圆场的时候了,无奈的低声告诉楚云妆离开后,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甩着帕子吊着嗓子谄媚的招呼:“吆,这位爷好面生啊,想必是第一次来我这揽月楼吧,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全包在妈妈身上。”
二十一二岁、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直直盯着那个越走越远的窈窕身影,星眸中闪过一抹寒光,但渐渐又被激起的兴味掩盖。他随意的把玩着酒杯,扬眉斜睨了匆匆赶来的孙妈妈一眼,凉薄的唇畔露出淡淡的讥讽:“我要红绡姑娘作陪,妈妈能否做得到?”他话声刚落,在他周围桌上坐着的四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突然起身挡在了快要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楚云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