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苑如何了？”费永林走到衣镜前。
“有贼人擅闯，重伤于阵法外，已被收监。”王昭远将手中的衣物放置在书案旁的桌上然后走到费永林的身后，帮着他将染了血的外袍脱下，“告知了守夜的刘嫲嫲，并没有惊动师娘。”
“丽姐儿呢？”
“刚才还在落雪汀看雪，弟子瞧着她似乎已经于师娘约定好了，到时投靠三皇子，弃李保张。”王昭远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动神色的打量了费永林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心中又有些纳闷，“师傅早就料到了？”
“你以为这次是谁派人来的？”费永林不答反问。
“张家？”王昭远迟疑的说道，“张业？”张业原名张知业，因与皇上孟知祥有重字，故而改成了张业。
“如今新皇登基，他被封为右匡圣步军都指挥使，哪里有时间在今天派人击杀我，夺取山河图？”费永林漫不经心的说。
“也是，怎么说，您都是他的妹夫，是不该下这样的狠手。”王昭远应是，然后看到桌上的那杯毒汤，“居然用鸩毒……鸩毒？！”他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这鸩毒只有宫里才有。”
“那可说不准。”费永林摇了摇头，“能拿到鸩毒的人不在少数，我记得那位伊将军府里就有一只鸩鸟。”
“李仁罕？这……不可能吧……”王昭远摇了摇头，“您与他们无怨无仇，您虽没有应他们的请求出山为他们出谋划策，可是……”
“你可别忘了，我与那李继宏是有夺妻之恨的，他又是崇华郡主看着长大的，讨要一片鸩羽不是难事。若我娶了烟娘后便听他们的话为他们效力也罢了，可我并没有，他心中记恨我也是情理之中。在我得女这日向我出杀手，还要我交出山河图，这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他当然知道我没有山河图，所以不会给我解药，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想到他的身上。”费永林慢吞吞的说着，似乎一点都不关他的事。
“可是……婚约不是由师娘换成了师妹了嘛，这夺妻之恨也说不过去。”王昭远还是有些想不通，“如果真是他的话，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有。”
“您知道？”
“你师妹和你师娘想要做的就是李家想要阻止的。”
“所以除掉您张家就没有退路了。”
“还有你，你也是条退路啊。”费永林对着衣镜看去，镜子里映照着的人只着了白色的内衣，但是样貌俊美，玉树临风，风姿翩翩，温文尔雅。
王昭远这才想起张丽华刚才在落雪汀与他说的话，“李家已经发觉了师妹和师娘的想法？”
“不一定，或许只是想断了后路罢了。”费永林摇了摇头，“我想，依那李继宏的性子应该不会做下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事，若不出意外，他该去找丽华了。”
“师妹？”王昭远猛地抬头，似想到了什么。
……
张丽华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虽然离得并不近，但是她还是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极具威胁的杀气。她皱了皱眉，此人身上戾气极重，若不出所料该是一位征战沙场的人。
此时落雪汀的雪反射着月亮的银色光辉，周围并不黑暗，反倒极为光亮。落雪汀之所以叫做落雪汀，很大的原因在于此处寒气重，当初青城书院建造内院的时候费永林将几处住居的院落设了阵法，只留温暖柔和之气，将阴气引到幽兰馆，将寒气引到了落雪汀。
所以落雪汀的寒气重，这里的雪也格外的厚，格外的美。若要赏雪自然要来此处，但是落雪汀也并不是毫无章法，只要懂得阵法，便知道如何在落雪汀中久立而不被冻伤。故而张丽华只穿了常衣，并未着披风，在大雪中立足显得单薄得很。
“你，是什么人？”她问得有些敷衍，仿佛答与不答都无关紧要，而她之所以这么问也只是觉得深夜见到黑衣人不问的话，似乎对黑衣人有些不尊重。
“来杀你的人。”黑衣人说道。
“哦……”张丽华点了点头，示意她在听，然后过了很久她又问，“尔等为何杀我？”似是刚想起来还应该这么问一问的，话本里都是这么演的。
“你碍了事。”黑衣人倒是有问必答。
“原来如此。”张丽华恍然，“真是失礼了。”她似乎想要表达她的歉意，却又觉得很不真诚，于是又很苦恼的样子。
“费永林的弟子都是这么说话的吗？”黑衣人拔出剑来，皎洁的月色洒在剑身上，泛起冷光，甚是吓人。
张丽华也像是被吓到了，连忙道：“好说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不是君子。”
“原来是壮士，真是失敬失敬。”张丽华又诚惶诚恐的左手抱拳。
黑衣人挑了挑眉，似乎正在打量她，“深更半夜，你一个女儿家跑到这阴寒之地做什么？”而且还穿了常服，他已经打量了她很久了，久到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观雪。”张丽华谦恭的回道，“到落雪汀，自然是为了观雪。壮士不觉得此处雪景怡人吗？”
黑衣人倒是不觉得这雪有什么好看的，反倒冻得很。“你在此处站立良久，身穿常服，却并没有被冻得颤抖。但是我却并没有感觉到你有什么武功或者内力，你说说为什么，若是我满意，或许还可以饶你一命。”
张丽华挑了挑好看的眉梢，“因为，我所站之处，并不寒冷。”
黑衣人看了看她站的地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要是不信的话，要不要来这里试试？”张丽华缓缓的退了两步，让出自己刚才站的地方，然后颤抖了两下，显然被冻到了。
黑衣人倒是有些好奇，他见此处并无他人，只有张丽华一个小姑娘，难道他还怕她不成？“好，那我就试试，如果你骗我，你就等着死吧。”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张丽华原来的地方，然后诧异的说：“原来这个地方真的很温暖。”
张丽华笑眯眯的颌首，“请壮士遵守承诺，放小女一马。”
“好啊，我说过不杀你，那就不杀你。”黑衣人点了点头，应允了，“但是，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做另外的事。”
“什么事？”张丽华问。
“比如……劫持！”说着黑衣人一步向前便要对张丽华出手，谁道眼前景物忽然一换，他仿佛置身于茫茫雪海之中，刚才的温暖消失不见反倒冷风习习，而张丽华早已不见。张丽华看着被困在阵中的人，摇了摇头，“先礼后兵，壮士就请好好在此处呆着吧。”她一步一步步伐诡异的走出了落雪汀，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冻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