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书房。
郁阳天负手而立,阿诺斜靠在轮椅上,郁宸天垂手站立。
郁阳天不说话,阿诺自然乐得当哑巴,郁宸天更是沉默不语。沉默的压抑,就像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一触即发。
“说吧,来世子府到底为了什么?”郁阳天将目光放在了郁宸天身上。
郁宸天目光一闪,笑道:“大哥,我看上了一个姑娘,想让大哥做主,让我收了房。你知道,父王定是不允这事的,知道大哥一直疼我,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郁阳天前脚收了个姑娘在府中,这做弟弟的后脚就学了上来。郁阳天若是不允,他就是打自己的脸,要是允了,那是打隶王的脸。阿诺好笑的看着,很期待郁阳天的下一步反应。
谁知郁阳天压根都没当做什么事,只是道:“那个姑娘若是身家清白,我就着人买入府中当丫鬟伺候你,三五个月后,你收了房就是,父王也不会有多大意见的。”
“如此,就同大哥说定了,我这就去找盛叔,老六告退。”郁宸天满脸兴奋,一溜烟跑走了。
阿诺眼睛瞪得老大,久久才从这件事情上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时,郁阳天已经向她兴师问罪了。
阿诺尚自气愤着:“郁阳天,那六弟才是几岁的人儿啊,他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不适时制止,还这样由着他,你这是在害他!”
“老六与你年纪相仿,你都已嫁作人妇,他要个丫头也无可厚非。”郁阳天一句话,将阿诺噎个正着。
古代人早熟,而阿诺却一直惯性地以二十多岁的年龄自居,哪还记得自己这个身体也不过十五岁年纪?
“倒是你,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面是什么意思?”
阿诺气哼哼地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走得累了,就坐着歇一歇,谁知道你们会过来,我要是真知道你们过来,我躲都来不及呢,还会去偷听?也真是可笑,你们男人的承诺当真一钱不值,这边刚跟人讲过‘得你一人,此生足矣’,那边就可以说出‘有你相伴,此生之幸’,实在不知道打雷下雨的时候会不会担心被雷劈死。”
“你……”被阿诺一通抢白,郁阳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儿时的承诺他自然记得,否则怎么会由着阿诺拿走这管家的权力。
那时,她奶声奶气的问:“要是太阳哥哥欺负了我怎么办?”
他捏着她粉嫩嫩的脸蛋儿说:“那就让我为你生为你死,却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你。”
那会儿,她自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笑得香甜:“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永远疼着钰儿。”
郁阳天的思绪还未收回,就听见阿诺道:“你放心,都说坏人长命,好人难活,所以雷一定劈不死你的。虽说你做的有些对不起我,不过我也想通了,我们这个叫有份无缘,各有各的命。所以你,你把账本给我吧,我也好回去歇息去,明日早早起来,给你操持家务。”
看着这个故作老成的小妻子,郁阳天的心莫名一软:“账本是可以给你,只不过……”只不过,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将性命交付给他的女人。他不想让她再受委屈。
阿诺却像知悉了他的想法,很大度的说道:“只要你允许我自由进出府邸,不过问我的行踪,不干涉我的事情,除了采买、账房之外,其他的差事我可以归还给她。”
“你要出府做什么?”郁阳天下意识发问。
阿诺却忽然像点了炸药一般:“出府做什么?当然是找乐子了。府中丈夫不闻不问,下人唯唯诺诺,当真无聊透顶,如果你不介意我天天找你家芸姑娘培养培养感情,我也可以考虑不出府。”
她让郁阳天应允她出府,虽然不相信郁阳天真能不去查探,但是只要他答应了,不出格的事情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心情大好,连郁阳天的一张臭脸都变得顺眼多了。
郁阳天则因为他提到齐思芸而皱了眉头。凭着阿诺到的性子,若让她找上了齐思芸,齐思芸就只有被折腾的份。旁的不讲,单身份一说,就能将齐思芸压的死死的。若他不在府中,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一点,郁阳天更是头疼。
“如何,世子爷可考虑好了?”
“本世子应了你就是。”
“如此,妾身谢过夫君。”阿诺兴致一起,连称呼都换了。
那一声妾身听在耳中,郁阳天觉得分外顺耳。
他甚至想,酬神会过后,给了齐思芸名分之后,是否可能用心待待她。
毕竟,那是小了她六岁的小妻子啊。虽说她生于相府,可嫁给他之后,她只是一个她。
“夫君,你书桌上的账本全部都是吗?”那厢,阿诺早已在书桌前翻看半天了。那厚厚的一摞,没个三五天功夫,真的看不完。
郁阳天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本,大概翻了一遍道:“这些是府中近几年的花销账目,每一笔进出,事无巨细,全部记在上面。只不过府中没有详细的规定,一直沿用的是王府的那套,所以在很多地方都有疏漏和浪费之处。我一直忙于府外之事,也没有大把时间进行梳理,若阿诺有心,夫君就劳烦阿诺了。”
“夫君客气,这本是阿诺的分内事,只不过我大致扫了一遍,这几年的花销一年多过一年,可府中也没有舔过什么人丁物件,按理说,最近几年物价一直稳定,并没有多少提升,府中的花销应该也不会有太大波动才对,这账本怕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了。”言下之意,就是齐思芸治家不严,御下不利,她若是接手,定会有一番大清洗。
这次郁阳天倒没有任何异议,对于阿诺在短时间内能找出这样的疏漏很是赞同,只点头道:“你是世子府的当家主母,一切你自己做主就好。”
“这样说,我也可以随时要回我的权力?”阿诺狡黠得眨着眼睛,带着一抹阴谋得逞的得意。
郁阳天也不恼,放下手中的账本,带着玩味道:“这是自然,那本世子就得花点心思,安排几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了。本世子可舍不得我的世子妃出了意外。”
阿诺撇撇嘴,很是不屑:“你以为我想管这府中乱七八糟的杂事吗?谁爱管谁管去。来人,给我把这些账本抱回去,莫要打搅了世子爷去品尝佳人的宵夜。”
这话说得任性,却夹杂着浓浓的酸味,郁阳天看到她极力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模样,忽然间就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