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凉醒来以后满目茫然,忘记发生过什么,怎么到的医院,只是浑身颤抖的拉住汪幸洲的手,想说什么又组织不出语言,心烦气躁的扔碎一地的玻璃杯碎片。
汪幸洲也没发火,招呼护工打扫完满地狼藉,轻拍着单凉的背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小孩,只是那个本该出现的亲兄长却没出现。
仿佛内心深处有意遗忘某个人一般,单凉提都没提过单冷的名字,连父母来也忘了,只是找汪幸洲要手机想打电话给方伶。
听见电话里头熟悉的慵懒嗓音,单凉久违的活力复苏过来,三两句话交代完换洗衣服和爱吃的零食水果,就在病**上静候友人的到来。
等待的间隙,汪幸洲观察着病**上的女孩,眉头轻蹙,时而迷茫时而思索,仿佛极力想想起失去的记忆又无能为力,片刻过后额角已经爬满了细小的汗珠。
傻孩子,没听过揠苗助长的故事吗?想得出来还用得着住院吃药?
从心底涌上心疼,汪幸洲走过去用手拭去她的焦急。
单凉抬眼望着从睁开眼就在身边陪着的男人,眼神中展现出收放不及的脆弱。
“我总觉得忘记的那部分对我很重要,有个人的名字老是在我脑中转悠就是抓不住,你知道是谁吗?”
汪幸洲掖掖她的被角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不知怎么的,他居然不想告诉她那个人的事情。
仿佛也不需要汪幸洲的答复,自顾自的述说心里的疑惑:
“好奇怪,其他人我都记得,方伶,孟磊,郝骏逸……汪哥,我记得你,但是我不记得是怎么认识你的,我怎么会认识你呢?”
越想越苦恼,干脆抱头想用拳头捶出失去的记忆,汪幸洲连忙阻止她的自虐,又怕手劲儿大到伤害她,于是一把将她搂进胸前。
方伶和丁宁他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一个成熟男人站立在**边环抱着病**上柔弱无助的女孩,女孩颊边还挂着泪。
方伶最先反应过来,没事人一般走到病**前自然的挤开搂抱的男人,将一袋衣物放在单凉面前的被褥上。
“喏,大小姐,出车祸能毫发无伤的人也算是好人品了,远程操控我们这些可怜人你竟然下得了手?”
丁宁跟着反应过来,踩了一脚制止孟磊说不合时宜的话,插科打诨的随方伶调侃病**上的人,越过男人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她可是哥哥的粉丝儿,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挖墙脚。
“知道你大小脑不好使,怎么会笨到车子来了也不知道躲,活该受教训。”
单凉被汪幸洲灌输车祸住院的假象,见一群人完全没有看病号的觉悟,有些不乐了,小嘴翘着抹泪抗议:
“我失忆了,失忆了!怎么你们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的病情还骂我,没良心的!”
一听失忆,方伶和丁宁对视一眼坐到**边,表情也变得严肃,褪去了先前的玩闹。
“怎么回事?忘了什么,不是还认得我们吗?”
叹了口气,单凉情绪变得低落,无意识的玩弄着手指,说:
“就是不知道忘记的是谁才烦,有个影子老在眼前晃,就是想不起来。”
丁宁突然发现病房里没有单冷的身影,问道: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还有人呢?”
“谁?”
单凉奇怪的扫视病房,显然丁宁指的不是汪幸洲。
正准备说是你哥,猛然间咬住舌头,丁宁转得有点僵硬:
“呃,你……男朋友。”
“我有男朋友?
这下震惊是真的了,询问的眼光望向操手观望的汪幸洲,他表情深奥的等着看**边两个女孩怎么解释。
“你不会把首长大人忘了吧?”
责怪的眼神射向后方,丁宁是真的生气,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抚摸单凉披散开的长发,方伶和丁宁比起来语气平和得多。
“他是我们军训时的领导,军训结束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说完冲单凉笑笑,闲适得仿佛不是身在病房而是咖啡馆小聚。
单凉努力想记起提到的那个人,可是仍然一头雾水。
“他叫什么?”
她问,丁宁一口气提到胸口,暗骂死定了。
“单……”
“单凉。”
门外浑厚的男声盖住汪幸洲低沉的嗓音,许久未见的单家大哥横空出世。
丁宁就差鼓掌欢迎了,满脸崇拜的望着关键时刻出现的偶像。
单冷迈腿的同时睨了眼门边站着的汪幸洲,视线未作停留便移开。汪幸洲嘲讽的扯扯嘴角,算是服了输。来得真是恰当好处。
看见单冷的刹那,单凉脑袋轰的一声响陷入混乱,追堵、车匪、父亲的责骂……所有片段都轮番在眼前浮现,仿佛在看幻灯片,放完一张另一张接着,想不看都不行。
“头疼。”抱着头**,“头好疼。”
丁宁他们急得想叫医生,单冷挥手制止,眼眸紧锁住瑟缩在**的女孩,说出的话礼貌却不容人抗拒。
“请让我和单凉单独待一会儿。”
等病房里的人都出去,他走到门边落上锁,停顿几秒后缓步走向病**。
“头很疼?”
再次开口,语气和方才的坚毅截然不同,温柔得像对待一个婴孩,将柔若无骨的身子拥入厚实的怀里,手指轻轻的按着她的太阳穴。
原本推拒的双手在感受到身体熟悉的气息和契合后,慢慢松懈下来,有自我意识般倚入面前似熟非熟的胸膛,任他抚慰。
“我们是不是很熟?”
她问得直接,眼神中透出对空白记忆的不确定。
“感觉到了?”
他用下颚摩挲她的头顶,轻轻的,格外亲昵。
“恩,我不怕你。”她咬唇,又疑惑,“可是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单冷。”
她一震,没有说话,只是心脏骤然一跳,脸颊不自觉的发烫。
“单?”
“想起来了吗?”
诱导她走向封印的记忆,她不作声,动物的本能让她嗅到了危险,汗毛直立。
“我、我渴了。”
闪烁其词,假装看向一旁的水杯。
他没逼她,端起水递她面前,她想接过被他的手绕开。
“给我。”
垂头低喊,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凝视她如血的脸颊,她如坐针毡,心脏收缩的厉害。同样的姓氏让她隐隐有种预感,此人与自己有着羁绊,神秘却不能挖掘。
仰头含住一口水,在她诧异的惊呼中,快速迎向她张启的红唇。
“你……”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口中的水哺入她嘴里堵住她的抗拒,害怕呛到她慌忙吞咽,使得他的舌顺势而入,强悍纠缠住她羞涩的小信子,所有情感决堤在火热**的吻里。
良久,晕乎间嘴上压力消失,单凉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单冷克制不住轻啄了好几下,好不容压下翻涌的情潮。
“现在呢?”
脸绯红一片。由被迫到沉醉其中,她慌忙用手捂住滚烫的脸颊,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单冷将她双臂环绕,轻笑低语犹如魔咒,残酷的惊醒沉梦:
“你我血浓于水,永不分离。”
单冷消失了,如来时的突兀。
所有人都不知道单凉已经恢复了记忆,除了她自己,在犹如宣告的誓言中,他霸道的将她扯回现实,不允许她再逃避。
疲惫席卷而来,好不容易隐藏在纱布下的伤口被血淋淋的翻开,还强迫她细看其中的狰狞和丑陋,她有些恨他的残忍。
汪幸洲冷眼看她强装开朗与男孩女孩逗笑顶嘴,并不戳穿她的演戏。待人走后,望着她失焦在水果和衣物上的眼眸,他缓慢靠近,说出的话隐晦艰深:
“路在你脚下,想走得轻松还是艰难看你自己。”
她抬头不解,他的态度仿佛劝她回头,他不是早知道她和单冷的关系,说这些难道不会不仗义?
看出她的疑虑,他微笑着倚靠墙头,脚尖潇洒的交叉在一边,出口玩笑中透着几分认真:
“真后悔答应他照顾你。”
她惊讶。
弯腰探身离她半公分不到,呼吸扑向她鼻尖,她微微后退。
“我在考虑该不该背叛兄弟?”
她惊愕。
大笑声中,留下满室的安静。
刚出医院,汪幸洲手机便震了起来,看到来电他勾唇一笑。
不愧为特警的反应速度,快很准,绝不浪费时间。
“老地方。”
平静得仿佛邀约吃顿便饭,只是片刻后才突然挂断透露出他正压抑着怒气。
汪幸洲笑意更深,钻进捷豹疾驰而去。
到了江边,单冷早已在越野车外望着湍急的江面抽烟吐纳,烟头的光亮在晦涩的夜幕中时隐时现,犹如主人的心绪时暗时明。
“不是说好暂时不露面吗?”
抽走单冷嘴边的烟放入自己唇间,汪幸洲吸了一口,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单冷没理会他的揶揄,重新拿烟点上,等江面的渡轮嗡鸣着划过视野,才转脸看向身旁的人,视线凌厉。
“再不出现,人都不是我的了。”
强鼓不用重锤,两人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
汪幸洲哈了一声拍拍裤腿,望向远处江面的星星点点沉默良久。
终于,伪装的笑意卸下。
“我他妈根本就不该接这活儿。”
单冷吐出烟圈不接话,此刻郁闷的不止他一人。
“自己的女人干嘛扔我照顾,当我是保姆还是啥的,多少女人排队伺候哥还没机会,真当哥吃饱了没事做,#%&@……”
知道他借由怒骂发泄内心的憋屈烦躁,单冷任他出口成脏,等他无话可说,无话可骂,他一扔烟蒂开口。
“骂完了吗?骂完该我了。”
汪幸洲没好气的转过头,单冷挥手就是一拳。
“靠,来真的?”
汪幸洲捂住出血的鼻子,暴怒低吼。
单冷从开着的车窗抽出一叠纸巾递过去,汪幸洲不客气的拽过按住喷涌的鼻血,平日好看的桃花眼喷射出怒火。
“如果你真动手,我杀你的心都有!”
从牙缝里挤出的话配合杀气腾腾的眼神,汪幸洲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自知理亏摸摸被揍塌的鼻子。
“不是还没出手就被你截胡了吗?”
汪幸洲继续火上浇油,知道没戏以后也就痛快痛快嘴儿,不然对不起受伤的鼻子和刚刚萌芽便宣告失恋的情愫。
“如果不是当你是我哥,我他妈直接灭了你!”
扔掉纸巾,汪幸洲的鼻子还肿得老高,搭配他自以为不屑的挑衅表情有些滑稽。
单冷看不下去,又抽了一叠纸巾扔他脸上。
“捂上,看着闹心,真丑。”
“靠!”
汪幸洲一使劲儿痛得呲牙咧嘴。单冷塞了一根烟进他嘴里,堵住他的絮絮叨叨。
两人迎着江风靠立在车前,寒冬腊月的低温使得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他俩身在这风口浪尖处。
东拉西扯得差不多,单冷伸手弹远那稍纵即逝的星火光源,貌似平常的开口:
“怎么联系上耗子的?”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汪幸洲沉默了,这更加深了单冷的猜测,神情冷了下来,全身散发出寒气。
汪幸洲将烟撵灭望向远处的灯火,再开口时已经调整好情绪:
“给他个机会。”
“好。”
爽快的答应,汪幸洲还没来得及高兴,下句话已将他打入冰窖。
“如果再犯,不要怪我。”
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和看在他的情面,汪幸洲无言以对。
风起,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