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想这样赖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可是她软得根本站不起来。男人还在说:“我姐姐失踪了,我到处找;有人说她刚刚来过这里,你看见我姐姐没有?”
你姐姐,姐姐---我妹妹、我妹妹是教会学校毕业的淑女,是他最适合的伴侣---王---他也姓王----
“王卓”平安吃力的吐出两个字。
他叫王卓,她想起来了:“原来你们真的是一家人。”
杜群青电话响了,是王卓,他的声音焦急不安:“姐夫你看见姐姐了吗?姐姐不在医院。”
“那就是出院了吧,急什么。”杜群青不在意,他现在对于这一家人都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反感。
“我问了珍姐,她说没有。医生说有个男人中午来探视姐姐,然后没多久姐姐就不见了。”
杜群青沉默了一下,问道:“大概是王进去探病,然后带王雅去花园散散步了吧。”
“可是姐夫,你不觉得不对劲吗?”王卓声音急得带了哭腔“珍姐说大哥早上去上班时还对她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什么谢谢她在王家帮忙了很多年,以后用不到她了,还给了珍姐一个红包。姐夫我求求你,你快找找姐姐和大哥啊。”
王卓电话完了后,杜群青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后好像触摸什么污秽东西一样去拨一个电话号码,王进手机关机了。
杜群青正在踌躇之间有电话打进来,陌生的号码,声音却是王进,很柔和的道:“群青,我成全你。”
“你什么意思?”杜群青厉声道“王进——”那头王进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好像有些酒醉般:“你看,你都不叫我阿进了。我也想通了,你走了,我还留着干什么呢?我拆散了你们兄妹,我会补偿你,请你不要把我看得那么恶心。群青,我带小雅走了,你自由了。”
平安死死抓住王卓的衣角不肯松,她喃喃道:“带我,带我一起。”王卓几乎是连拖带拽把她弄上车,一边瞟着她一边说:“莎莎,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姐夫的情况的?”
平安不答,她胃里抽搐,一阵一阵的泛恶心。王卓电话响了,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接电话:“---大哥跟我打电话,无缘无故的说什么要我以后争气之类的;又说姐姐没人照顾,留着吃苦不如他带走好了;还说了很多古怪的话。我觉得不对,后来打他电话就打不通了,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没有看见姐姐就急了——”
“是的,大哥说走之前要去见莎莎、哦,就是平安;嗯,所以我到了这里,我见到她了---果然大哥带着姐姐才走没有多久---刚刚我又跟大哥联系上了,他说他去---我正在往那边赶。”
边上平安知道王卓是在和杜群青通话,面无人色。
“你姐姐她为什么要---”平安冷汗如浆,额头被铁圈箍紧一样难受,骨头都似乎在吱呀吱呀响,眼睛已经看不清楚,恶心要吐。
王卓看她一眼,吞吐道:“姐夫说要离婚,态度十分坚决。也许是害怕姐姐以后没人照顾、所以大哥这么极端。不过你知道的,我姐姐不是正常人----”
平安觉得自己瞬间真的晕厥了过去,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清。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条西南走向的国道蜿蜒着伸进日落之地,群山绵延,路边上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女子,她穿件精致的白色羊绒大衣,好像一支百合花开在黄昏暮色中。她整齐的黑发被柔和的晚风拂起,她歪着头打量着路边景物,然后伸出手去折一支风中瑟瑟的苇草。
“姐姐!”王卓惊呼一声,跳下车去抓她“怎么你一个人?大哥呢?”
王雅被他拉扯着不做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打量着他,似乎努力的想要辨认清楚他是谁。
尔后她笑了,一瞬间眉眼全开,满脸洋溢开如小女孩那般喜悦,她悄声细语的道:“二哥,你回来了。大哥要我在这里乖乖的等,说二哥很快就会来带我回家。”她去摸他的脸,满是眷念。
“大哥呢?”王卓摇晃着她。
王雅回头,手一指,远方山峦苍苍,惨淡的天光下变成陈年血迹的暗紫色:“他去那里面了,大哥好坏的,他不带我去。”
王卓脸色惨白。
竟然,竟然一举一动分毫不差,都在二哥的算计之中。
“阿卓,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可怕?”王越笑着说“这样利用神智不清的小雅来谋算自己的兄弟?”
“以前我会怕,但我知道大哥也吩咐给病危的你停药,我已经接受这世界不是童话。”
“阿卓,你一定要让他们俩人亲眼看到现场喔,这样才能让他们有凶手的感觉。王进的死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小雅就是他们的罪证;只要小雅活一天,他们就一天不能原谅自己。”
“阿卓,很抱歉我就要自由了,却留了这些负担给你。”
“没关系”王卓点燃一根烟“二哥,你和莎莎一定要过得好啊,代价太大了。”
王卓抱着开始又哭又笑的王雅,一边回头看平安,她扶着车门,弓着腰,一副支撑不住的样子。
山路没有弯进去多少,就看见那黑色的车身,还有滚滚的烟。山崖下一朵一朵红色的莲花,燃烧的是谁的罪过?
我终于也变成其中一员了,有着隐秘不能说的罪,终其一身不能洗脱。王卓看着那火,新的自己从这火里爬出来,不知道将会是什么样的怪物。
杜群青的车也开到了,平安叫了一声,踉跄着扑进他怀里。只觉得为何天地之大,偏偏就单容不了他们两个人。
看那天是灰扑扑的,已经合拢成沉沉的一线。凡是有天光照到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罪孽实在太深了。
杜群青抱着平安,她哭不出,只不停的在抽搐。这时有人拉他,是王雅,她已经蹒跚的走到他身边,挂了满脸的泪水还是一脸的无知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流泪,她扯着杜群青的袖子仰着头对杜群青说:“下雪了,我冷,抱我。”